“是啊,邵家的寿宴说好是七天七夜的,可是今夜才是最后一夜,我们真的是冥寿寿宴的最后一盘菜——活人献祭!”有人哀嚎道。
叶兰绡跑进船舱,寻找蓑衣老人,却发现他们那个船舱的人都已经穿戴整齐,但只是静默地坐着,好像对奔袭到眼前的灾难没有一丝挣扎,只是随顺接受。
叶兰绡握着手电筒,恐惧地倒退一步。
终于,她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拼命拽起蓑衣老人,“你们都怎么了,大家都快想办法逃走啊!”
“小姑娘,你自个儿逃命去吧,”一个老人苍老的声音传来,“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够本了,邵家养了我们一辈子,现在轮到我们为邵家做最后的贡献了。”
“去他的贡献!”叶兰绡愤怒地想。
“是啊,小姑娘,这里只有你最可惜。”有老人悲悯地望着叶兰绡年轻娇嫩的脸庞。
江水漫灌而来,很快众人的脚踝都泡在了水里。
叶兰绡在蓑衣老人眼神的逼视下,终于转身,船舱门却从外面被锁上了。
“开门!”叶兰绡声嘶力竭地大喊。
没有人来开门。
老人们听到叶兰绡的声音,纷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帮她叫门。
“开门啊……我们是可以死,但有些人不可以死啊……她还年轻……”有个老人已经不能行走了,他俯跪在地上,叶兰绡看见他的膝盖上有一片白花花的蛆虫,那蛆虫随着他的行走扑簌簌往下掉,像米花似的飘在水面上。
原来成语里的“跗骨之蛆”不是夸张修辞,而是真实写照。
“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泪水无声无息地划过叶兰绡的脸庞。
蓑衣老人算是这些老人中身体比较好的,他掏出一把尖刀,“可惜你没遇到年轻时的我,我那时真有一把好力气。”他颇为惋惜地对叶兰绡说。
他用尖刀对准门锁,却因为视力不佳而屡屡失手。
江水在身后漫灌,很快就涌到了膝盖。
“芦老头,你到底行不行啊!别耽误了这位小朋友的性命。”有老人嚷道。
“快好了,快好了。”蓑衣老人原来姓芦。
船舱门被打开了。
蓑衣老人对着叶兰绡得意地笑了一下,“你看,我一百岁也有年轻时的风采,夏天抱着蛇睡,冬天抱着豺睡。”
“谁都不要相信,好好活下去。”他最后微笑着握住叶兰绡的手,把她往外一推,叶兰绡感觉手里多了一点什么。
江水瞬间淹没了船舱,所有老人的脸都消失了。
叶兰绡背起背包,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游轮,只听见无数的哀嚎以及无边的静默。
她一往无前地游着,好像前面一定会是新生。
她的身边一开始还有几个人影跟她搭话,他们慷慨地要和她共用一块浮板,还说邵家的人马上就到了,她一句话都不答,只顾拼命往前游。
大概游了一千米,叶兰绡感觉体力渐渐不支了,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只臂圈,吹上气,借助臂圈的力气浮在水面上。
她不敢在人多的地方使用游泳臂圈,如果他们划破了她的臂圈,她才真是穷途末路。
她又往前游了一千米。
邵家的游轮已经被她甩在了身后。
她浮在水面吃了一块饼干补充体力。
东边的太阳已经渐渐苏醒,露出很好看的朝霞,叶兰绡看着那朝霞想,不知这是否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后一次朝霞。
叶兰绡继续往前游着。
从A市到小凫岛的航线一直比较热门,平时总是船来船往。但因为最近小凫岛周围都被邵家戒严了,叶兰绡许久都没见到有其它船只的身影。
“等邵家的船都靠岸了,戒严应该就停止了。”那她获救的概率也大了。叶兰绡如此想。
叶兰绡在水里漂了三天三夜,终于,她在夜色中看见远处有船只路过。
叶兰绡使出全身力气,拼命往前游,那船却似乎没发现叶兰绡的身影,绝尘而去。
叶兰绡掏出脖子前的伯明翰军哨吹响,军哨的声音嘹亮又悠长,那是蓑衣老人最后放在她手里的。
她想,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这艘船就此离去,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体力等到下一艘船。
她绝望地吹着口哨,吹到她的整个大脑和胸腔都似乎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