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绡甚至能在邵峋身上发现寂寞的影子。
邵峋的母亲还未去世那些年,对邵峋的看管很严格,他几乎没什么机会见到“普通人”。他每次出行都必须封路,好不容易出门念书,又制造出了“黄金纽扣”这种使他与其他同学分隔开来的工具。
渐渐地,他也不太爱去学校了,有一个学期他甚至一堂课都没上,只去参加了一次考试。
叶兰绡好奇地问:“你是反感这种生活还是享受这种生活?”
邵峋回答:“没考虑过,我每天都有很多事做,来不及梳理这些芜杂的情绪。”
叶兰绡表示理解,邵峋是真的很忙。
叶兰绡知道,尽管他寡言少语,鲜少谈及自己在做的事,也从不会露出志得意满或垂头丧气的表情,但很多决策最后的话事人往往是他。
名利场上打滚的暴发户才会有凌厉的阶层睥睨感,千年世家涵养出来的邵峋本人却仿佛感受不到自己在过一种多优越的生活,每日枯寂地在案牍中打滚。
叶兰绡有时候觉得自己离邵峋很近,大多数时候觉得离他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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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时,叶兰绡在百无聊赖中进行了第二场“春天的十二个梦”仪式。
当熏香点燃的时候,叶兰绡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他身材健硕颀长,眼神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疼痛感。
叶兰绡好奇地抬着头看着他,他突然一把抱住她,像找回珍宝般失声痛哭,叶兰绡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叶兰绡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但她仿佛无法全然地掌控自己的梦。
他的拥抱像是醒不来也推不开的梦魇。
“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妻子。”
叶兰绡听见他这么说。
接着便是不同场景的切换。
叶兰绡看见一个面目轮廓很美丽的女人,胸前别着熟悉的旋覆花胸针,正跟人争吵着。她觉得那女人是她很熟悉的人,正要上前将她看清楚些,那女人却突然抬了一下头,与她对视了一眼,仿佛被惊吓到,梦境破碎了。
叶兰绡从空中坠落,刚好又落在那个男人怀里。
她预感到男人又要抱她,她从男人怀抱中挣脱,扭身便跑,嘴里一直叫着“不要!不要!不要……”
男人伸手想抓住她,但只扯掉了她胸前夕园的工作牌。
“记住,一定要再来看我,否则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他说。
叶兰绡终于挣脱了梦境。
她疲惫地起身,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工作牌真的不见了,衣服上也有被拉扯后的痕迹。
她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又走出房门在院子里找了半天,仍旧没有收获。
一向是唯物主义者的叶兰绡首次陷入了怀疑论当中:“我的工作牌,真的落在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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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没法正常躺下的邵知慈终于出院了,说来也怪,自打她进了夕园,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当中度过的。
邵知慈出院后自然又是大摆宴席,指望再大收一笔礼金,不过这次门前却冷落了很多,谁都知道,现在邵峋面前当红的人是叶兰绡叶姑娘。
邵知慈给叶兰绡下了请帖,叶兰绡把请帖放在一边,准备置之不理。谁知邵知慈却登门拜访。
“兰兰,我们这么多人就等着你了。”邵知慈满脸笑意地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兰绡只得随邵知慈前往。
席间,邵知慈说自己身上的肩带开了,要叶兰绡随她去房间帮她系一下,叶兰绡系完肩带后,邵知慈却不让她出门,迅速往她口袋里塞了一条项链。
“现在我手上掌握着你偷东西的证据,你敢出门,我就会大喊你偷了内宅的项链出去卖钱。”邵知慈威胁到。
叶兰绡淡淡笑了,仿佛丝毫不把邵知慈的伎俩放在眼里:“那你想怎样?”
“你跟邵峋说,你不想待在内宅了,换我进去。”邵知慈喜欢在内宅工作时,被众人捧着的感觉,她再也不想过那种默默无闻的生活,当一个卑微的女工。她似乎忘记她一开始只是不想当一个女囚犯而已。
“主家有主家的意思,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叶兰绡真诚地说。
“我不管!你必须办到!”邵知慈眼神里露出疯狂的神色。
叶兰绡定定看了她一眼,终于松口了,语气里有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慈悲感。
“好,我会试一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