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天清和风随肆飞得很快。片刻后,两人便已穿过雷云,飞到云山上。
两人脚下刚站稳,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暴喝,“这种事情也要发誓?我要剥夺你发誓的权利!”
两人循声看见那个“人”。和天道化作的云人不同,那是一个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但也大相径庭的人。
那人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头发也剪得很短,只到耳朵,鼻子上架着两个铁环,铁环上镶嵌了琉璃似的两片东西。他身侧围绕数团金光,因为云山本就比较明亮,故而那些金光在这样的环境中并没有很刺眼。
忽而一道金光从两人脚边飞到那人身边,那人一边翻手上的册子,一边抬手点了那团金光一下,金光便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我刚才没有骗你,如果我骗了你,就让我以后不能吃好吃的。天道宏明!”
那人听完这誓言,确定这是哪里的小鬼在发誓,扶额无语,“一个小屁孩发什么誓!”而后一挥手把金光拍散了。随后他顺着金光飞来的方向,看见了月天清和风随肆,对两人很随意地道:“等我一会儿啊,还有几个没处理。”
月天清:“天道在何处?”
怪人:“我暂代天道的位置,你先等着。”
于是两人便默默站在一旁,听怪人大骂发誓的修士们:
“话可以乱说,誓不能乱发啊。怎么能拿别人的命作为代价呢?发假誓的统统拉黑!”
“你自己做过什么还不清楚吗?呵呵呵……”
“这种事情也要发誓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话,你还是分手吧,别谈了!”
他身边的大部分金光都被拍散了,只有小部分变成巴掌大的雷云迅速飞下凡间。
两人终于也体会到听八卦的乐趣,只是怪人的许多词语他们并不明白其中含义。不过通过怪人的神色,他们猜到那八成是什么不好的话。
风封终于把誓言处理完了,拿出手帕给自己擦擦汗,又一伸手,从一堆云里取出一杯冰可乐喝了一口,而后舒服地吐了口气。
他一边咬碎嘴里的冰块,一边叹道:“太清君子,你居然真的又上来了。钻天道宏明的空子,真是用魔法打败魔法,厉害啊厉害。”
月天清没有听懂“魔法”是什么,淡然莞尔,“您也知道我?”
“天道烦你烦得要死,跟我吐槽你八百回了。哈哈哈……”风封把冰可乐塞回云堆里,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为了节约时间,还是让我先讲吧。”
“请。”
“那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风封。没错,就是千年以前的魔王风封。”
这回答不出乎风随肆意料。
……
风封原是乱世中的一个孤儿,后被见元门掌门所救,成为见元门里的一个普通弟子。
风封是个好奇心强盛且知恩图报的人。掌门让他好好修炼,他就好好修炼;让他有不懂的就问,他就问。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掌门被他问了之后总是要过很久才回答他。
“师父,为什么我们门派只有四个人啊?我看那些门派,比如说青锋剑山,他们一队弟子就有十几个人。”
比风封年长一些的邋遢鬼师弟偷偷扯他的衣角,用才学来的传音磕磕绊绊地对他说:【别、别问师父,这种问题。】
风封不理解,师父不让他有什么问题都大胆问吗?“这种问题”又是什么问题?
大师兄阙尤看了风封一眼,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扫地去了。风封莫名其妙,继续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师父。
见元门掌门——他们三个师父清咳两声,对风封道:“因为见元门才开始建立,所以人少。你要好好修炼,把门派发扬光大,让其他的修士也来见元门。”
原来是这样。他点头,“好的,师父!”
于是他更加努力地修炼,找了更多的问题问他的师父。他师父也更加不耐烦,但不好对一心求知的风封发作。
为什么不问他的大师兄阙尤呢?
因为他问一句,阙尤就要反问他三句,“你为什么要这么想?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并且每次说完,还要轻蔑地说一句“无鸡之坛”。
“无鸡之坛”是说没有鸡的坛子么?既然有这个说法,那坛子鸡又是什么?
他追问阙尤“无鸡之坛”是什么意思,阙尤只淡淡说一句“少问些让人发笑的问题,多看书”。
有问必答的师父可比阙尤好多了。邋遢鬼师弟虽然不爱洗澡,但是也是很好亲近的人。所以他最不爱理会阙尤,见了他都要哼一声来打招呼。
但阙尤整天弹琴修身养性,根本不把他的放肆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待在仙门乞丐见元门,阙尤还在傲什么。
他们师徒四人,一人整天到处找大门派打秋风乞讨;一人弹琴扫地看书做饭,超凡脱俗修身养性;一人整天看书提问修炼;一人整天身上脏兮兮和各种动物打交道。
就这样过了几年,过得风封都习惯了。
某一天,到了早上吃饭的点了,但饭还没上桌。阙尤干什么都有条不紊慢吞吞的,做饭也慢,任何一餐没半个时辰都做不好。今天都超了两刻钟了,他居然还没把饭做好。
师父一向有耐心,今天肚子饿瘪了也急了,“阙尤,要多久饭才会好啊?不如让我和小封来吧!”
阙尤终于把饭端过来,淡淡道:“急什么。”
风封看见今天的早饭居然是白粥配带肉馅的煎饼。煎饼里的白菜,胡萝卜,香菇,肉粒都是差不多的大小,方方正正的。阙尤一定又为这无用的小细节切了很久的菜。
风封知道阙尤切菜切了好几年都还是新手敲木鱼式:看准位置拿好菜刀,另一只手按住菜,刀刃一下切到底,再来第二下,听得他急死人。当然那时的他不知道音修都格外爱惜自己的手。
师父也惊了,“你哪里来的钱?”
最近没有大门派愿意施舍见元门,门中都没多少余粮。而降妖除魔途中帮助的百姓比他们还穷苦,他们也不好意思要什么报酬。
阙尤淡淡道:“你之前给我的钱,我存下来了。”
风封和邋遢鬼哪里管钱是哪里来的,菜是哪里来的,他们只管埋头吃。但是,下一顿的饭是师父做的,阙尤不见了。
阙尤虽然做饭慢得要死,但是真的做得好吃。至于师父做的饭……不提也罢。
风封看着桌子上的菜,道:“师兄不做饭了?”
师父的回答比阙尤昨天没弹琴更让他震惊,“阙尤走了。”
“走了?师兄去哪里了?”邋遢鬼睁大眼。
“他要另外找门派,不留在见元门了。他早上和你们两个说再见,你们两个埋在碗里吃,跟饿死鬼一样。”
原来早上做那么丰盛,是为了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