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边飞一边玩,两人在一周后到达崇德门。
鹤池还是那个样子,风廊,日月亭,房后幽篁林……池里有几只仙鹤正在捕鱼吃,风随肆在心中潇洒道:吃吧吃吧,小的你们吃,大的我来吃。
走进月天清住的地方,风随肆好奇地看月天清房里的东西。百年过去,许多零碎物件都换了几番,风随肆在房中找不到几件认识的老物。忽而,他听到一阵笑声。
“哈哈哈……”
风随肆:“谁在笑?”
月天清指着靠窗处的小桌上,向他介绍:“是我养的一株植物,你可以看看。”
风随肆走近,发现那处有一盆君子兰和一盆只有几片叶子的矮树。矮树上结出一个白色纤维的笼子,笼子里有一颗硕大的紫果。笑声正是从那紫果发出的。
风随肆又看那盆茂盛的君子兰几眼,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把它扒拉出来——那似乎是他当年送给天清的及冠礼物。
所以矮树应该也是别人送给天清的。天清本人其实不怎么喜欢养花草,因为他曾经试图以浇花的方式练习对灵力的控制,结果不小心淹死了心爱的花草,气得从此再也不养花了。
所以此时此地的君子兰是否是他当年送的那一盆,他持保留意见。他当年送的时候也没想过月天清能养活那花很久。
风随肆忍不住伸手摸一下君子兰的叶片,又摸一下,再摸一下。
简单收拾东西后,月天清带风随肆往膳街一家专门卖面食的食肆走。风随肆从前就和月天清来这家食肆吃过许多次,现在看见熟悉的食肆,心道:吃了百年都没吃腻吗……
显然,月天清没吃腻。
两人走进去,坐在一旁的老头露出两颗牙齿招呼他们,“找地方坐吧,要吃什么?”
居然是从前的店主,只是他已老得鹤发鸡皮,嘴里只剩下两颗牙齿了。风随肆感慨自己回来的真是时候,还能见一见故人。
月天清要了一两清面,风随肆也只要了一两红油面。
看着面前满满一大碗,风随肆又想起从前。
第一次来这里吃饭的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点了三两。店主端了一盆面给他。
当时的风随肆惊了,“这么多?!”
当时的月天清也一直不开口提醒他此店面量和寒州不同,到面上桌才捂脸偷笑。最后两人一起把面吃完了,风随肆头一次知道撑得走不动路是什么感觉。
听见风随肆的笑声,月天清也笑着问道:“笑什么呢?”风随肆将那段回忆分享给他,月天清也哈哈大笑。
语毕,风随肆有些感慨:“你那会儿真的很喜欢捉弄我,像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
月天清:“你现在也很喜欢捉弄我。”
饭后,两人去露蜀台大殿找月空落。
还没有进入掌门的书房,他们便听见徐存和月空落的声音:
“又来这么多?!”
“不多不多,是正常的量。都是要事。”
月空落发出哀嚎。
两人走进书房,看见书案上一摞半人高的文书。崇德门掌门本人正捂着脸奔溃。
徐存看见月天清,惊喜道:“太清,你回来了?”月天清点点头,而后将风随肆介绍给他,“我道侣,沈峰。”
徐存不知为何月天清怎么出去一年就找了个道侣回来,没细问,只说了祝福。两人自然感谢一番,随后徐存有事要忙,迅速离开了。
月空落也没想到月天清居然真的和沈峰处一块儿去了,和风随肆打过招呼,他传音问月天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对视一眼,沈峰看向月空落。月空落从他认真的眼神中觉察出什么,还没将各种线索串联起来,就听见沈峰道:“我是风随肆。月空落,好久不见。”
月空落下意识看向月天清。月天清点头。
“好久?百年真是好久!”月空落握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目眦欲裂,声音冰冷,“怎么回来的?!”
“
说来惭愧,靠一点关系。”
“什么关系能让人起死回生?!”
什么关系?
自然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关系。
风随肆不语。月天清只静静站在他身边,表明自己的态度。
月空落狠狠喷出一口气,起身拿过茶盏极不文雅地喝了一大口,而后带着两人走出大殿——他怕自己一怒之下把大殿轰塌了。
两人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到兰花栈道,月空落设下一个隔音阵,心头的情绪也在路上平复了些,喝问:“当初是怎么回事,你真让魔附身控制了?!”
风随肆:“有妖附在我身上,她和月家有仇。”
“你真的半点知觉都没有?!” 寻常修士也罢,风随肆有什么本事,他一清二楚,那种修为的修士被妖控制了,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她伪装成盘桓剑灵,教导我十余年,我从来不知她和月家有仇,是我过于信任她。”
月空落胸膛剧烈起伏。风随肆始终淡然地看着他。月空落的视线则在风随肆和月天清的身上扫过,最后和月天清的眼睛久久对视。但是月天清什么也没说,只等待他的反应,像是做好了接受他一切反应的准备。
月空落劝自己放下。报复风随肆又怎么样,到头来难过的还不是月天清?何况就是把风随肆杀了,爹娘也不会复活。但他还是有些气不过。
死死盯住风随肆许久之后,月空落一字一顿道:“你发誓,如果你所说有一字是假,你便这辈子不能和天清在一起。”他知道对所求甚少的风随肆来说,什么最重要。
月天清被殃及,不满地唤他,“哥哥。”
风随肆却毫不犹豫地抬手,三指指天,“如果我刚才和这会儿所说有一字是假,我这辈子不能和太清君子月天清在一起,并且我所求皆不得。天道宏明!”
片刻后,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三人都看见了远山的电光。
月空落听见誓言也不满足,依然死死盯着风随肆。疾风咆哮着从兰花栈道冲过,悬崖峭壁上的各种草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风随肆始终和月空落对视,只在某个瞬间苦笑了一下。
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叫命运的东西吧。这样戏耍人们,好似看见人们痛苦自己便能得到快乐。
又过了让人难安的数秒,月空落终于道:“……他们死得好荒唐。”
月天清也难过起来,垂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