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咏看见爷孙三人僵持,仿佛又看见许多年前在宴会上反目的月吟和月城萋。他叹息一声,拉开月城萋,劝道:“爹,算了,他们早晚会知道的。”
“小兔崽子及冠了还不了得!”
一道一直没有响起过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发脾气?”
月城萋脾气暴躁人尽皆知,但向来没人敢说他。猝然听见这话,月咏月空落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月城萋转过身,看向出言惊人而面色平静的月吟。
众人都以为他要发怒,白沐深已经做好开口帮月吟呛月城萋的准备。月城萋居然委屈地嘶吼:“你老子我就这个本事。你有本事再过五十年才回来?!”
月吟弯起嘴角,眼中却闪过些许黯淡,道:“百岁不老,千岁可待;大道通天,健者皆至。祝您长寿。”
如今再没娘把他和月城萋拉开,他也不想吵了。
没人说话。大家都没想到他居然开口说了祝辞。
月吟便又道:“我今日前来欲做的,不过说一句祝福。之前去祠堂是见我娘,与你无关。就此告辞罢。”
说罢,他转身。白沐深拉他住的手,回首随意笑道:“回见啰诸位。”
告别来得太突然,没有人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两人拿出剑,准备御剑离开。
蓦然,月城萋一掌将剑打落,吼道:“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他语气强硬,只是那双早已已经浑浊的双眼,在月光下,落下某种清澈。
月咏忙给两边人递台阶。一场糊涂事最终以吵醒班雅为结尾。但谁也没看见月咏和月吟对视一眼,了然一笑。
大晚上不睡觉,寻常修仙者习以为常。而月家有灵玉枕,即使晚上睡觉也可以边睡边补充灵力,于是晚上不睡觉而去修炼这种事,月家中很少发生。
这是月空落、月天清、风随肆三人难得不用睡觉的晚上。三人在院子里玩闹聊天,月天清和月空落坐在房顶,风随肆靠在高高的树上。
或许连天上的夜云也能听见三人的笑声。
月咏、班雅、月城萋和月吟在屋子里围坐,三人让月吟将这些年的经历缓缓道来。白沐深作为一路陪伴月吟的人,没有聆听的必要,况且他对月城萋观感极差,不想和暴躁老头共处一室,便一个人倚靠在檐下的柱子上,看着手背上的月光。
这本是个享受宁静月光的好时候,妖都喜欢月光。他几乎要化为妖蝶原型在月下自在飞舞,但那三个小辈的谈笑让他忍不住竖耳偷听。
其中一人道:“我觉得这月亮就像一块豆腐。”
另外两人中一人提出异议:“豆腐是方的,而月亮明明是圆的!”一人咯咯地笑,接着夸奖:“这比喻倒是很新奇呢。”
风随肆道:“我是觉得月亮很容易破,要是用手去摸,就像豆腐似的容易烂。”
月天清便又称赞道:“你说的很好。很多美好的东西都易碎。”
月空落不满,“宝剑宝刀坚不可破。”
风随肆:“灵石做的灵力会消散,金属做的会生锈,纵使保存千年,也不会永远坚不可破。何况还有打斗时的损耗。”
月空落:“我没说永远,你不要添字。”
月天清和稀泥:“说起豆腐……最近好像经常吃豆腐呢。”
风随肆:“对,我也这么觉得。可能我就是豆腐见多了,才觉得月亮像豆腐的吧。”
月空落看向别处:“是最近收黄豆了吧,才经常吃豆腐。”
风随肆和月天清都没有认真了解过豆腐是怎么做的,也不知道黄豆几月收获,便都相信月空落的话。
但月空落今天运气不好,他遇到一个知道实情且较真的人。
白沐深见月空落说的话自己能搭上,便飞身跳到树上,坐在风随肆身侧的树枝上。
“做豆腐用干黄豆,这个一年四季都有。”
三人看向树丫上的妖。月天清看向自己的哥哥,轻笑一声。风随肆没有把揶揄表达的那么明显,但也弯了嘴角。
月空落叹口气,“好吧,是我说错了。你们一个个的就都嘲笑我啊?”
其他人都忍俊不禁。
月空落肚子里冒坏水儿,对白沐深笑得阳光灿烂,“白前辈,你是我们小叔的道侣,我们怎么称呼你啊?”
白沐深作为一只妖蝶,活了好几百年,这等套路自然不会轻易栽进去,笑眯眯的,“你可以叫我的尊称,我是灵蝶一族的王,你可以叫我妖王殿下。或者按照年纪,叫我一声祖宗。”
风随肆闻言震惊:“妖?”
白沐深对身侧的风随肆眨一下眼,他的眼睛骤然变成蓝色,眼尾生出反光的细碎蓝色小鳞片,五官也发生变化,其中变化最大的是耳朵的形状。不过片刻,他便一副妖气横斜、邪魅勾人的模样。
白沐深满意地听到抽气声,心里正得意,忽而听见月空落问他:“你还能变成蝴蝶吗?”
白沐深一哼,下巴抬得老高,“小子,你还想看我的原形?”
“你不能变?”
白沐深慢悠悠地道:“能,但你不能看,只有我媳妇能看。”
月空落败兴而返,和月天清悄声说白沐深的坏话。明明可以用传音,却偏偏要说出来,这是什么心思,大家心知肚明。但白沐深不为所动。月空落倍感失望。
白沐深满意地看着月空落失落的表情,愉快极了。他正得意着呢,突然感觉风随肆在盯着自己。
白沐深洋洋得意,“怎么?你也想看我的原型?”
“不、不想看。”
“那你有什么话要问?”
风随肆余光看见月空落和月天清都在看这边,便摇头,“没有。”
风随肆其实想问他和月吟是怎么在一起的。
一个人心悦另外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心悦呢?不是因为性别,那是因为什么?
有心仪之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