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考的是语言,我和伊路米共用一个考场(反正难度和卷子不一样,我们也从来不会一起作弊)。
现在都已经提前交卷了,正在等待带教批改。
“也是呢。”伊路米合拳拍了一下掌心,突然扭头对我说,“爸爸妈妈原本不是兄弟姐妹……”
啊,什么玩意?我有点懵,没明白伊路米突然说的是什么“也是”。
见我没理解,他又补了一句:“侑路上次说的,夫妻关系的问题。”
啊?不是,那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忘了……
“……!?”
“。”
……等下,喂喂喂,大哥你突然***可以什么了啊?!接下来难道要说爱情的终点是亲情,骨科只是出生在罗马了?!大庭广众的,你没看见带教的眼神已经很不对劲了吗?!我上次讲的真的是这些内容吗,伊路米你给我扪心自问一下,到底有没有好好听啊?!这不是完全、彻底、绝对全都理解错了吗?!
奇犽,你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纠缠了这么久……
嘴巴张张合合,我还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伊路米又补了最后一刀:“侑路说的很有道理呢,所以……”
打断!打断!!!有些事情一旦说出过口就变了,所以打断!!!
喂喂喂,等一下,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什么有道理!我什么时候说什么了?又有什么道理什么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啊!!!
想象一下吧,年幼无知的顶级白富美(?)突然对一个捞男(?)说什么“长大了之后我非哥哥不嫁”……不不不,不要抓走我,我是无辜的!不不不,不是,我不无辜,要抓走我的,但不要以这个理由啊!我不是诱|拐|犯!我不是真的炼铜啊!
我有点突发耳鸣了,伊路米后面又说了什么,我完全听不见。
是真的啥也听不见,我正在记忆里专心检查上次的对话。
……还是不应该漏掉道德伦理和生物遗传知识的,一定是信息不够,逻辑不完整,所以伊路米才误解了。
勉强找回了冷静,我猛地站起身瞪了他一眼,伊路米见状也突然闭嘴了。
微微张口,我通过吞咽的动作调整好耳内外压。
缓过这阵耳鸣,我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道——
“抱歉我必须打断你说话。呃,我想说的是,呃,能做兄弟姐妹……已经,呃,心满意足了。”
啊,骗小孩真下头啊……但我本来就是个罪人兼肮脏的大人,什么都说得出来才正常吧,啊哈哈哈哈……
“即使你以后找了妻子,我只会完全支持啊!”
当然,那种事得你情我愿吧?如果男疯女麻,像同人文里面搞强制和小黑屋的话,我肯定是不会支持的……
“不,应该说我没有资格反对吧……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反对。因为只有大人才能找妻子,我是说,像爸爸那样,工作了、有钱了,全是自己说了算的。”
伊路米认真倾听时的表情一直很平淡,我辨别不出什么情绪,只好继续说下去。
“其次,上次我没有提及,但事实上,兄弟姐妹做夫妻是一件很糟糕很糟糕的事,因为非常、非常容易就生出有致命缺陷的小孩,所以正常人一般都会反对这件事……”
啊,有点不知道接着要说什么了……
因为不是所有的夫妻都会生孩子的啊?!婚姻制度本质上是一种阶级社会中的经济关系,人类给自己搞的反乱|伦束缚有这么大的意义么?!严格意义上,只要不生,就算是亲兄弟也可以注……啊啊啊,我在说什么!
啊,好想直接把伊路米直接打晕过啊……说不定可以呢?!要不要试试?!
我在余光中看见了带教现在的脸色,三分痴呆,三分惊悚,三分思索,还有一分想要枯枯戮山现在立刻就爆炸的摆烂,八成我现在也是这个表情。
“可是。”原本一直乖乖坐着的伊路米也站了起来,慢慢向我踱步而来,“侑路也并不想被替代吧。”
什么。
什么?
什、么……?
我皱起了眉。
话题如此跳跃?
伊路米理解中的前后因果是什么鬼?
而且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又在自顾自胡说点什么?简直莫名其妙的……
拆家的狗会露出“知道自己做错事”的表情,但猫从来不会,猫永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从伊路米平静的脸上,我看不出任何不老实的痕迹。
书到用时方恨少,其实我的微表情课水平很差啊。
但是。
但是啊。
我是说。
我只想说。
但是我哪有???
根本没有啊……
他八成是开玩笑的。
因为我没有那种价值。
啊,真是不可理喻!一定OOC了,伊路米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奇犽在他眼里都是可以被亚路嘉替代的。
何况我呢?
今天到底怎么了,总感觉整个世界都很不可理喻。
嗯,也是啊,因为每一天都全部是虚假的存在。
不如说我本来就是可以随便替代的吧?
不如说我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啊?
我当然就是最没必要的东西了。
一直是啊。
从一开始……
到死为止。
我的看法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是事情似乎有点超出了,伊路米的步步紧逼,和他毫不躲闪的视线,开始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很卑微?
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说教者。
但我确实是卑微的。
真过分,他这精神攻击的天赋也太高了吧,哪里学来的这种恶心死了的眼神啊……无论是哪个邪教的圣父,请从我弟弟的身体里出来!这是伊路米·揍敌客,这***才是恶魔啊!不是你随随便便能恋得起的小男孩啊!
啊,我是无神论者,所以我们无法沟通。
没有任何反驳的欲望。
随便吧。
眼皮跳了两下,我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眨眼了。
有点酸,但眨了好几下,反而觉得更酸了。
我怀疑自己其实在怒视他。
但我又并不愤怒。
……够了。
够了!
一场闹剧。
到此为止吧。
他赢了。
他赢了!
我接不上台词。
心悸的感觉,也仿佛又要死去了。
但这次,依旧不想死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
……想死在黑乎乎但是很暖和的地方,因为我怕冷,又觉得紫外线太晒了。
嗯?!这不应该就是子宫吗?!我就应该死在还是胎儿的时候吧?!
不,可是母亲……母亲会伤心的。
我……那我可以做生化妊娠?!
可是即使是生化妊娠,正在备孕的夫妻还是期待过我的着床吧……啊啊啊,那我应该做什么?!
不,不不不,等等……这里压根就没有我应该做的事。
我明明已经找到过我应该做的事情了……
我怎么可以忘记?!!我是尸体啊,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腐烂、腐烂、腐烂。
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
适当速度的腐烂就可以了……
最近只是……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了。
但没事,现在找回自己还来得及,放久了又不会真的活过来……
在伊路米伸出的手快碰到我之前,我转身拔腿就跑了。
大概是下一秒,我就已经出现在门外了……念能力者的爆发力确实很强。
靠在被我关上的门后,我大大地喘了几口气。
天,刚刚的逃亡场面可真够滑稽的。
——彻底的,灰溜溜的,失败者的模样。
哈哈。
无所谓了。
我没有那种自尊心,也感受不到屈辱。
不过……
我就这样……直接逃课了?!
唉……
可是做都做了。
……好吧,其实也不要紧的,反正那张卷子我一定是满分,不听后面的讲解也无所谓。
烂摊子就留给大人吧,偶尔我也要叛逆一下……不然就不像个孩子了不是吗?
伊路米没有来追我,我听得见。
嗯……果然吧。
太好了。
因为不可以。
我不可以成为有必要的东西。
绝对不可以。
还好,他还没觉得我不可替代。
而且其实也不会吧?他可是伊路米。
……而且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没有谁。
嗯,对。
要不现在去自爆吧!
我认为时机已经到了。
顺便可以教会伊路米我能教的最后一堂课。
——关于什么是虚情假意。
我对他一直都不是完全真心的……都是我为了达成目的,所必须完成的事而已。
而他产生了误解,正在自作多情,真丑陋。
……不,他本身就是这么自恋的人,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才不会觉得自己丑陋。
于是我放缓脚步,问身后的下人席巴现在在哪。
听到我对家主直呼其名,孜婆年微微皱起了眉。
啊,原来是她在跟着我……
呵,我本身就比席巴的年龄要大好吗?
老娘救过的人比席巴加桀诺父子俩加起来杀过的人都多你信吗?
而且虽然他的社会地位比我高,但现在更不要脸的是我,人不要脸则无敌。
……好吧,是我有点歇斯底里了。
“对不起,我嘴快了,请原谅我……”啊,为达目的我向来不择手段,反正我最擅长道歉了,作为服务业中的服务业,这简直不在话下,反正什么都是我们的错啦,“请问爸爸在家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X2
孜婆年现在走到了我的前面,跟着她,我开始思索等下见了席巴要说点什么。
……但我又不可控地开始开小差了,平时上班想正事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这样。
不过其实要和席巴说什么,我老早就已经想过了……所以开个小差也没关系。
孜婆年的念能力挺有意思的,她可以变成各种交通工具,但却无法自己驾驭自己。
如果我向她描述现代式火箭的话,她能变得出来吗,也许我真的可以做宇航员哦?
呃,其实应该不行吧,真正的火箭太复杂了,我并不了解,又谈何向她解释,真可惜。
不过,她也喜欢让别人来掌控自己啊,她也会觉得这样比较轻松吗?
反正我觉得,至少我自己是这样的。
看来我们都和这个世界的主题根本不符合。
什么自由啊,追求啊,梦想啊。如果我是一个孤儿的话,也许我还能考虑考虑吧?
我根本就应该登陆到流星街的嘛。
不……不。
那个地方,我不理解。
我不喜欢。
那还是……揍敌客好多了。
“家里比什么要好?”席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他就坐在我面前的这坨非主流懒人沙发上,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对他的个人装修审美也没什么可说的。
“……”沉默,虽然没被吓一跳,但我也不知道回复什么。
刚刚应该只是最后才忍不住骂出声的,不然席巴问我的就应该是别的问题了。
好吧,警惕祸从口出。
现在我成功冷静下来了,这是好事。
“发现了吗,平时你的注意力,有时不是很高。”席巴想来撸我的头,见我的肢体稍微卡顿了一小下,又微微哼笑了一下,“洗过手了。”
哼,确定是七步洗手法,而且超过规定的时间了吗?
不过我还是让他摸了。
“爸爸……因为,呃……”打的草稿没用上,席巴的第二个问题让我必须换个作文开头,或者,干脆换句话说吧,我又该死的灵机一动了,“你知道睡眠剥夺实验吗?一种动物行为学实验。”
因为我快要死了。
所以我要说我自己先说的话。
别的东西,我根本不在意了。
“嗯?”席巴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或者他知道但是装不知道。
其实我总觉得席巴知道。
但反正他都示意我接着说了。
……管那么多干嘛。
其实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曾经的我非常共情那些小生命们。
那些记忆想想就特别沉重,但头已经开出去了,我只能接着说——
“总之,就是为了研究人如果一直不睡觉会怎么样……”
其实揍敌客以后也可能这样训练孩子吧,要突破生理的极限,睡眠就是其中一关,所以我才猜席巴可能知道。
“不过众所周知,真的用人类志愿者就过不了伦理审核了……”
除了拿自己当志愿者。
以前的话,这种事是行得通的。
“所以必须用小动物造模——人类其实一点也不道德啊,就是很不要脸的自我感动的纯畜生而已……呃,但没事,我也没认为人类这样有什么不好,我们就应该如此,反正道德也只是阶级统治的工具罢了——实验的过程和结果都很惨烈,不过这不是关键,我就不具体说了。”
据我所知,当初有位科学家就是这种狠人,他曾经熬过180小时。
讽刺的是,最后他开车不小心睡着,撞上树然后嘎了。
“我提到这个实验的原因是,之所以能用动物模型代替,本质上还是因为人类也是动物,而睡眠正是比较低级的、人和动物几乎没区别的一种生理需求。”我吞咽了两次,润了一下喉咙,“呃,我又得提出一个新名词……爸爸你知道马斯洛需求吗?是,呃,我算算,大概二十多年前?一个心理学专家提出来的。”
和没没文化的人讲话就是累。
一个名词解释接着一个名词解释的。
“看来你这次逃课是为了来给我上课的……”席巴的身体前倾了一些,这是一个表示注意力的动作信号,“先去倒杯水吧,你的嘴唇看上去有点干。不急,慢慢说好了,我有时间。”
我这不叫逃课吧。
我只是早退而已!
“可以的话帮我也倒一杯吧,作为报答我会认真听的。”席巴又笑着拍了拍我的头。
嘁,席巴真的是个很难应付的人,让我想到了我的老板和主任们。
他们身上似乎都有“招人喜欢、信任、依赖”的上位者的、从容的魔力,反正是我虽然看着像,但实际上完全没有的东西。
怪不得奇犽都扛不住。
不过没关系,我不是真的小孩子,也会让他很快明白,从我这里没什么可图的,也没有什么会被图走,也就不需要这种特意的关照了。
依旧是踩着凳子才能够得上席巴房间里的桌面,我先自己喝了好几口水,才端着两杯水走回去。
因为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席巴直接抱起我放到了他的身边。
有些尴尬,所以我全程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