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都是这些,十几年了还没腻吗。”顾惊山眼里带着淡淡的笑,远不如上扬的嘴角来得浓烈。
秦岩真是服了顾惊山这个人,挤眉弄眼道:“顾公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风月场的调酒师了?”
冰块在杯子里排排放好,每一个都很规整,顾惊山把银色的杯子靠在玻璃上,淡蓝色的液体缓缓流淌,晕染着最下层的橘粉。
顾惊山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是被秦岩硬拉着来的,十岁出头的少年站在高处把人最原始的欲望看了个透彻。
属于人的兽性在擂台撒了一地鲜血,也在温柔乡变得粗鄙。
肉|欲的纠缠只剩下了白花花的一片,远不如酒精的反应来得令人心动。
顾惊山没理会秦岩,把酒吧当酒馆的人又好得到哪去。
自己这样特立独行也就罢了,偏生每次都要拉着裴予安和张金伟一道。
一个力大无穷,一个沉默寡言。
向来是风月场的显眼包。
顾惊山爱调酒却不爱喝,全把这当做了手部复健,眼花缭乱地动了一番又上了一杯度数复杂的酒。
等了许久的张金伟终于等到了自己心水的了,把每杯都喝了一口,边说边点评,话从顾惊山的左耳穿到右耳没留下太多痕迹。
顾惊山向后轻靠,目光投射到下面的舞台,视线掠过被欢呼拥簇的主唱停在那把贝斯上。
扎眼的红被有力的手拨弄着,低频的声音和在其中,风光被掩盖,难以察觉的风景淹没在没有灯光直射的边缘。
他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被暧昧的灯光模糊,没被任何人发现,包括他自己。
等一曲结束顾惊山才道:“走了。”
秦岩眨巴了下眼,手上的酒杯微微晃着,“谁来接你啊?”
“小杨。”
不是吧,这么念旧,司机硬要从北城薅过来。
不过小杨不是顾叔以前的司机吗?
秦岩恍惚了一瞬,脑子不算清明地小声道:“小杨应付得来江城弯弯绕绕的路吗?”
裴予安朝顾惊山挥了挥手,顺带给秦岩送了个白眼,“喝不了就别喝,小嘴巴,叭叭叭叭叭叭。”
张金伟赶忙拦住两个要吵起来的人,有些头疼地向顾惊山投去求助的眼神。
两个酒鬼要他怎么办……
顾惊山微微一笑,安慰道:“放心吧,打不起来。”
一个不敢打,一个装腔作势。
秦岩和裴予安硬是等顾惊山走出这个门才收回上抬的下巴,而后一致转向张金伟:
“哼!”
张金伟:“……”
和陷入沉默的小包厢不同,一层的躁动尘嚣而上。转角处那双贪婪的眸子自上而下地包裹着楼梯上的长发美人,蛇信子嘶嘶作响,让顾惊山想不注意都难。
他眼眸微眯,笑意未达眼底,秦岩当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时刻关注着楼上动静的段崇明表演完后从善如流地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来,每一步都恰好地把想揩油的手隔开。
他紧紧盯着备受瞩目的那人,看清他走的方向后立马转向从侧门钻了出去。
跨过遍地的烟头和酒瓶,段崇明叹了口气。
看不见脸,摇曳的暧昧里乌泱泱的人群被雾化成一片模糊的影,只有那个人的存在清晰特别。
无关乎相貌,只是一种感觉,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仿若在另一个图层。
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段崇明直观地感受到所谓的“肉”是什么意思了。
二楼向外的通道是单独隔出来的,一个个醉汉除了干巴巴地望着鲜美的肉从自己眼前走掉外什么也做不了。
喝大了的人只会摇摇晃晃地指着他的背影道:“美,美女,今天晚上我要她!”
“呵,臭不要脸,长这样还想着人家能看上你啊?”
身着豹纹皮裙的女孩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地让自己身后人高马大的男友去拦醉汉软趴趴的拳头。
她满意地在男友脸颊落下一个吻,表扬道:“真厉害!”
果然,女孩子来这种地方还是得带一个强壮的男朋友。
顾惊山畅通无阻地走到门口,听着电话那头的抱歉道:“不急,你慢慢来。”
几条简短精炼的信息罗列在短信界面上,顾惊山一按,把所有都停在了黑屏。
越过外边三三两两的人群,备受瞩目的长发美人兀自挑了个人少的角落站着等待。
笔挺的西装让他和周围格格不入,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
留长发的男人多一分显得妖艳,男生女相般让人别扭;
少一分显得邋遢,不帅不美的样子让人只能暗示自己这是审美自由。
段崇明两者都见过,却没见过和这人一样的气质,多一分显锐退一分显顿的造型他却拿捏得刚刚好。
等让人惊艳到心脏骤停的样貌过了阵,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极深的冷和漠然,像极了盛大过后的荒芜。
段崇明没有在这人身上看到任何浮于表面的浅陋和想象中的精明算计,目之所及尽是难言的优雅矜贵,让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个在夜场调酒的人。
风月场的故事只有少许现实的骨感,更多的还是为了温柔乡的沉溺和金钱的诱惑。
段崇明分不清男人是哪种,又觉得两种都不是。
思来想去,只下意识地把他认作了第二种。
兴冲冲的步伐一下子停了下来,段崇明顿悟:空着手过去是没办法规劝这位的。
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