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桑元在关正卿熟睡时,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将窗帘铺上,遮盖住光,屋内暗了下来。
关正卿有时候不愿意说,却喜欢将事情全部做好。
这几日,潜移默化间,家中的琐事,洗衣扫地除尘,桑元和甩手掌柜一样,总是想不起来要做,就被关正卿拉去亲亲脸颊,再亲亲小耳朵,说些体己话。
两人一次就要腻歪好久,等他想起来要做时,已经被哄得五迷六道,在一旁受着关正卿递来的米酥茶点。
往往这种时候,关正卿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将屋内的琐事一应包揽,打得桑元措手不及。
分明桑元是想让关正卿好好休息,可关正卿总是要照顾他,让他舒服。
这下反而的关正卿在迁就他了。
哪有关正卿这么好的人,就算宠他也不是这个宠法。
就这么几天,桑元觉得自己已然离不开他们家的好夫君,人也犯懒了,处处都想靠着他。
这个想法可不行。
桑元偷摸起床,先将家中扫了一遍尘。
锅灶里白粥和咸菜已经温好,他甚至还跑了一趟早市,买了些新鲜的小虾小鱼,准备炸来吃,忙碌着还跑去铁匠和木匠家一趟,问好了单子,稍微等了等,就抱着一堆东西噼里啪啦回了铺子。
临了桑元还跑到客栈掌柜那说了一身,勒令孙芽他们休息一天,昨日定的东西他也拿了,不用操心,他今日还有事要忙。
这新做好的竹片,还要往上添画呢。
等他将竹片放到大堂桌上时,门被敲响了。
杨小头提着一篮子菜,跨到两条瘦小的胳膊上,衣服穿的很是拧巴,像是将要丢掉的破衣改小尺码套在他身上。
一开门,杨小头温声细气道:“元哥哥。”
这是昨日阿爹教他的,要嘴甜,哄哥哥高兴,这样才能把地里的菜卖出去。
桑元看着完全不符的篮子大小,都快和他人一般高了。
很难想象他还有力气拿得动那么重的菜篮,浑身上下瘦的就只有一张消尖的脸能看:“是小头吗?”
昨日和杨叔约好,今日会叫他小儿提着菜篮来找他售卖。
这可哪行,桑元一动,想替他拿着菜篮。杨小头看这位漂亮哥哥抬手,吓得将菜篮啪嗒丢在地上,捂着脑袋躲开。
桑元手一顿:“哥哥是想帮你拿菜篮。”
这小孩,怕是平日里被人打惯了,他一动作就已经条件反射的想躲开。
杨小头看着他温和的笑,才明白自己是误会了,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谢谢哥哥,不过哥哥我拿得动,在家里我经常帮阿爹提着镰刀和锄头。”
桑元见他如此懂事,给他取来两块果糕,再碰他脑袋时,杨小头便不躲了,这个哥哥不凶他不打他,还给他好吃的糕糕,是个好人。
他将菜铺开放到篮子里,上面的菜和底下被压着的菜都一样叶片大且新鲜,还带着湿润的泥土,他极力推销:“元哥哥,我们家的菜都是阿爹亲手栽的,肯定要比其他家要好,村里的人都叫我阿爹种菜家。”
杨小头所言不错,桑元将菜上下翻了看,没有一人是滥竽充数的,只有几个因压在最底下有些蔫吧。
桑元自然是收了:“回去给你阿爹说,想卖菜就来找我,但是要留够自家吃的。”
他取来二十文,塞进杨小头的布包里,叫他捏紧,莫要丢了:“你怎么这么懂事。”
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回持家了。
“谢谢哥哥,这样奶奶就不会叫我阿爹打掉弟弟了,我们有钱了,能自己养!”
杨小头知道这钱来的珍贵,等这些铜板交给杨叔手上时,已经隐隐捏出了汗。
看着他撒欢的背影,桑元想到小头额间一抹红砂,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怪不得家中需要钱,原来是家中要添丁,可又没钱养。
可为何要添丁,桑元想得到,是觉得小头是个哥儿……
不过他念到杨叔一家的处境,杨小头能活到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谁不喜欢自家小孩。
桑元想到他们家那些弯弯绕绕吸血的亲戚,再次感叹他命好,遇见了他们家的好夫君。
他初到异世时还觉得来的突然,不知所措,对于这个陌生的时代,他有的只是不断融入,好好活着。
这金翠说到底坏事做尽的真,给他找的好亲事算是帮他了一把也是真,说来他还要感谢金翠,莫给他刀山火海给他闯。
如若关正卿一家是龙潭虎穴,桑元保不齐还在温饱阶段苦命挣扎,哪有现在夫君银钱上交,阿爹鼎力支持来的畅快。
可要是他穿来,依旧是在那个吃人的桑家,他即使再有能力,也可能逃不开命运的既定。
或许他会被狠毒的金翠另辟一家,走着和姚哥同样的命运,被关在高官大门里碌碌不为。
或许他反抗桑家,将事情闹大,逼得这些人与他断绝亲缘关系。
可这种事情有悖伦理,表面上乡亲对他很是支持,心疼他过往经历,怜惜他今后处境,可名声臭了,那些人还能一视同仁对他依然宽容吗?离了桑家,他真的能过得好吗?
也或许,他会死在这个吃人的社会。
待的越久,桑元越觉得什么叫官威浩大,民不与官斗,这种形如虚设的一言堂,在桑元眼里是百姓伸冤之地,可在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那是不可触碰的枷锁,是鞭策,是规矩,是碰了会死的深渊。
但那又怎样,桑元还是不怕。
桑元关上门,心知如今的安逸生活来之不易。
不过,总有一日,他定然可以改变这种荒诞的规则。
还好啊,桑元再次庆幸,他遇见的人是关正卿。
他将新收的菜放进阴凉处,以免太阳照多了水分蒸发,不新鲜了。
这些菜好是好,就是这量太少,今个中午他们两口就先紧着这些菜先吃,要是今后开张了送来,就能供给客人了。
桑元跑去灶堂搅了搅锅,将火灭了。这才走去大堂。
他手握着关正卿最喜欢用的狼毫笔,那笔尖细,最适合勾勒这种小型的图画了。
别的不说,画个形似的图,桑元最为擅长,他对于笔控的把握比一般人要强一些,俗话说就是手稳。
他的爷爷曾经想让他选择考古专业,来日发展他的衣钵,后来爷爷又想,这可是一辈子事情,这是自己的喜好,怎能强加到孩子身上,也就任由桑元自个喜欢了。
可谁想,桑元明白爷爷的想法,报考专业时还蛮了好几天,通知书发下来,桑元见爷爷都笑出泪了,恨不得把全身本事全给他,可惜后来,他没能从事这方面的职业。
按照之前的想法,他给每道菜都起了一个神秘的名字。这菠菜豆腐汤,就叫做白玉翡翠,地软粉条叫作乌云遮目,腌制的肉片叫作火山清雾,更细化的连菜名都加了上去。
名字起的比一个动听,菜却一个比一个粗气。
桑元见惯了修复工作,还是第一次创造古董,古代人为何选用竹简来保存文字古籍,全因竹片留存时间久,不易损坏,经过加工的竹片更是可以防止蚊虫啃食,长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