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着眼睫,于稀薄晨光中静静坐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息心中的烈火。
耳边却又不知为何,又无端地响起梦里林云清的那句话。
——我说倾慕于你,这句话是真的。
真的吗……
即便他清楚地知道,这话是情入骨髓的妄想,魏策却再难自持。
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带着些许自暴自弃的意味,魏策认命地闭上眼,呼吸带着灼热……
清晨,还未到他平日晨起处理事物的时间,魏策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冷脸端坐在神殿书案后,开始处理教中事务。
沉默地数着时间,魏策静静地坐着,等着林云清来寻他,同去街市。
然而左等右等,未曾见林云清的影子,却等来了小环。
“云倾姐说,她今日有点私事要忙,教主暂时不用陪她同去了。”小环给魏策添上茶水,略略整理一番书案。
啪地一声脆响,小环被这突兀声响吓得一抖,扭头看向声音来处。
魏策表情淡淡,随手扔掉被捏断的狼毫笔,抬手捏了捏眉心。
小环吐了吐舌头。
嗷呦,教主不高兴了。
想到林云清今日装束,再扭头看看跟块石头一样冷硬的教主,小环叹了口气。
这样可不行,等着就有媳妇了吗?
魏策刚刚险些失态,暗暗叹了口气,又抬手拿出支新毛笔。
明明只是换一支笔,形状也无甚差别,却怎么都写不下去了。
今日不喊他,为什么?
因为要陪那个叫张伯山的?
魏策眸中仿佛结了层层寒冰,握住笔,抿唇不悦。
小环边整理,边留心魏策的神情。
哈!就是生气了!
小环眼神微眯,唇角勾出个狡黠的笑意。
林云清一早便醒了,昨日本就是装醉,所以并未有什么不适。
昨日本就是为了试探。
她既重活了一次,自然想多做一些。
若他们在教中有苦衷,那她愿意多花些心思,把这些在意的人都救出去。
昨日,确实很有收获。
魏策的反应,甚是出乎她的意料。
魏策昨日竟并未找小环来搀扶她,而是亲自来的,还一路将她抱了回来。
她这一路,算是发挥了穷尽两世的演技。
加上心中着实有些尴尬,只能放软了手脚装睡。
出乎她意料的是……
魏策,一个邪教头子。
面对一个醉倒昏睡的女人,一举一动甚是磊落,挑不出错处。
竟然当真的只是把她带回来,并未有任何逾矩。甚至并未过多停留,放下她便一刻不停地起身离开了。
这不由得让林云清高看他一眼。
来三莫教已经有了些时日。
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过去了三百多个日夜,林云清也不敢对魏策说一句了解。
魏策此人和林云清印象中的着实有些不同。
这一世,二人越走越近,林云清对魏策的认识,也在不断推陈出新。
林云清扶了扶头上的帷帽,看向天色。她今日起得甚早,特地换了一身玄色织金衣裙,环佩叮当作响,打眼望过去,颇有些富贵和神秘。
出门前,林云清还曾特地在三莫教门口张望了一番,才走出教门。
她今日要去一个地方。
左拐右拐,绕道了一段路程,又再三确认了身后无人。
林云清上了雇佣的马车,缓缓行至莫停镇外,一处偏僻宅院。
下了车,透过帷帽的轻纱,看了过去。
老旧的匾额生了些蜘网,上书四个大字——张氏义庄。
让马车夫在外候着着,林云清推开门,抬腿走了进去。
院子很大,停放了一些棺材,均盖得严严实实。
莫停镇风沙大,此时听着呜咽的风声,不免有些凄凉和惊悚,然而实际上,这些棺材都是空的。
林云清却不怕这些,并非是她不信怪力乱神之说,而是因为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林云清淡淡扫过这些棺材,脚步并未多停留,视线也仅仅在一具眼熟的棺木上顿了顿。
那是这堆棺材中,最贵重的,应是松木,雕刻了义庄字样,雕刻了花纹。只是应当做了许久了,眼下已落了一层灰尘。
想必在义庄安葬的,也鲜少会用的到这样好的棺木。
一个颇有些精瘦的老者迎面走了出来,行动间迅捷的很。
见到林云清愣了下,随即行了一礼,“贵客到访,可是迷路了?”
竟是个看起来颇有些富贵的姑娘。
义庄守棺人老赵头愣了愣,随即,便露出了然神色,定是哪家姑娘慌不择路走错了路。
毕竟又有哪个姑娘家没事往义庄来呢。
林云清轻笑一声,清越的声音响起,“老人家,我并非走错了。”
老赵头听得此话,面露疑惑。
“我是来给自己寻个归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