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死了沁娘娘和我的母亲,害死了当年宫里那么多人,我爹,我二姐姐,清寰宗,雍京百姓……”林汐之双手将刀抬起,指向颜崇安,“我是养尊处优,但谁说我便就拿不起了?”
颜崇安依旧挡在她面前,“之儿,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就算陛下死了,也还有人可以继位……”
“姐夫,我是靖平侯的女儿,我林家为大启打下半壁江山,你说这话是要谋反吗?”林汐之把刀放下,拖在一旁,“随风说,他怕火,你们去准备多些火把,把四周都照亮。”
一旁判官不动,等着颜崇安吩咐,“大人,陛下还在里面,下官以为……”
颜崇安低首细想,“你本不该来,如今也见到了,楚粼确实大逆不道,誉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去准备火把。”
判官将手中墨笔反握,“下官只是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
林汐之第一次见这判官,一笑,“你说话真有意思。”
颜崇安眼神示下,禁军官兵传令照办,寻来松油,点起无数火把,紫云宫一时间亮如白昼。
林汐之走进大殿,拖着刀,身后火光耀目,“三殿下,天亮了。”
殿中无灯,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楚粼身上,楚胤寒昏倒在地,身旁是两只死鹿。
门窗火光照入,楚粼满脸鲜红,脖颈、胸口,满是鹿血,他撕扯着手里的生肉,刀丢在脚边,瑟缩退往暗处。
他在暗处便又松快起来,爬着伸出手,捡起了刀,“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赢我?哈哈哈哈哈,楚逍呢?是不是死了?你们真是做的一手好戏。”他狰狞笑着,扶着桌案站起来,提刀指向林汐之。
“楚逍回来了,正因如此,我才要亲手杀了你。”
“什么意思?你不希望他回来?嫌我下手不够重?那我们可以合作啊!我也可以让你做皇后。”
楚粼说着兴奋不已,林汐之媚笑一瞬,从心口处捻出一管火折,红色的星光从她手中飞向大殿帘帐,殿内转瞬透亮,楚粼手中长刀落地,双手包头逃窜。
林汐之拖着长刀追赶,一遍遍斩落,阻断他的去路,“你跑不出去的。”她双手挥刀,挑下身旁起火的帘帐,将自己与楚粼一同围困。
殿外火光极亮,颜崇安发现殿内起火带人闯入时火势已凶,他吩咐官兵扛起楚胤寒离开,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林汐之身影。
火舌卷满房梁,烧出了窗外,地上燃烧的锦帐点燃了桌椅案榻,火光遮了他全部视线,丝毫无法往前。
紫云宫火光冲天,火舌从房顶伸出,似开了一朵巨大的红莲,楚逍赶到门外怔住,嘶声大喊,“林汐之!!”
颜崇安无计可施,听见楚逍叫喊,双臂交叠挡在额上,退出门外,“殿下,里面火太大,我们去……”
官兵已去取水,楚逍没有听颜崇安说话,绕开他,往起火的大殿里走,鬼羯将他拉住,“主上,我们去屋后,颜大人想必没有看见王妃。”
楚逍似听不见般甩开他,还要往前,重餍从旁将他拖住,鬼羯起身,两人拉起他的双臂往后拖。
楚逍回头看了他们片刻,用力挣开,往偏殿一侧走去,三人翻过院墙,落在内室后面的园子里,鎏金的花窗里,林汐之脸上染了几行血迹,站在火中,目光淡淡环顾一圈,又望向地面,没有要逃的意思。
房顶不断有火团落下,楚逍在窗上看见了她,“之儿!之儿快出来!”
他脱了身上素袍就往火里去,刚进门,断梁自他头顶砸落,重魇和鬼羯将他一把拉回,三个人皆跌在门外。
林汐之恍惚中听见楚逍喊她,望向窗外,火舌舞在她眼前。
她看见楚逍、重餍、鬼羯,看见他们似是刚站起来,看见楚逍似在嘶声叫喊,而紫云宫大殿梁顶燃烧爆裂的声响将他的叫喊声全然掩盖,她看见鬼羯和重魇将他死死拉住,拼命按倒,看见许多官兵抬了水来。
浓烟将她双眼熏得剧痛,她低头闭上了眼,烧焦的味道在她的呼吸里翻滚,冲进她的头脑中,她就地坐下,额心抵在膝上,将自己抱紧。
似有窗扇传来断裂声,她模糊中觉得有人将她抱起,似是将她绑在了身上,爬上高处,又自高处跳下……
楚逍与重魇鬼羯二人纠缠厮斗,直到火光熄灭方才停下,重餍和鬼羯衣袍擦裂,楚逍将他们打得浑身是伤,三人嘴角皆挂着血,楚逍趴在地上抬起头来,火熄之后,宫殿木作尽数焦黑。
大火烧至天明,官兵抬水奔走累倒在地,芙沁居的戏子们折返帮忙,在殿中只找到一具烧焦的尸身,楚逍的刀落在那尸体旁,完好无损,他们找了庄文彧前来查看,直到正午,才辨出那是一具男尸。
“主上,里面只有一具男尸,王妃应是……无事……”重魇鼻青脸肿,只有一侧手臂还能动,他自己说着亦不确定
楚逍脸上擦伤,污泥和血皆黏在脸上,爬起后不说话,一味跪着。
鬼羯瘸了脚,从废墟中拾起他的刀,往回走,重餍焦黑的梁木之间里细细查看,脚边踢到另一把形制相同的短刀,他弯腰拾起。
两人相扶回返,两把刀皆扔在楚逍面前,重餍想起幼时清寰宗的那场大火,冷声道:“尊主,这是清寰宗的刀。”
“两个蠢货……快去抓柳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