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之话音停住,尤似弦音中断,林禹赫本蹲在小猫窝旁细察着幼猫情状,听她灵鸟般雀跃说着,忽而竟没了声响,起身去看她。
“之儿?之儿?”
凤儿暗觉有事,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等着林汐之回神吩咐,林禹赫询问的眼神落在她眼中,她微微摇头,表示不知。
林汐之如同睁着眼遁入梦境,顾盼左右,目光落在妆台上,那桌案精雕细刻,嵌满了螺钿松石,与这屋子的规制格格不入,而她看的却全不是眼前景象,而是她脑中图景。
炽燎叫唤着跳到她身上,她才发觉林禹赫坐在她身旁,一点点握紧了她的手。
那双手厚实且粗糙,温暖而坚定,在她心里续上了无尽的安宁,底气温转回还,她低声道:“爹爹,娘亲是怀我时便病了,是不是?”
林禹赫点头道:“医官来看时确是如此说的,生你前便病了。”
“可有说是何时开始病的?”
“说……”林禹赫回忆了片刻,“大约是进宫拜见前后,这……爹爹以为你知道的。”
“娘亲……去见了谁?”
林禹赫记忆已然模糊,默然回想,指尖敲起了桌面,“哒哒”数十声之后,他又惊又疑,“似是……见的沁妃娘娘?”
多年前宫中疫病来得蹊跷,楚胤寒不许任何人细察,当时沐绮雪恰好临盆,林汐之初生幼小,母亲却骤然病倒,不过月余便离世,整个靖平侯府忙忙乱乱,管不得宫中之事,当下林汐之提起,他才发觉似有关联之处。
“医官来时并没说是疫症,对不对?”
林禹赫望着女儿,越想越觉心惊,“之儿,那件事,是陛下的逆鳞,你不可去乱说,知道吗?”
林汐之目光一凛,携了三分怒火,“爹爹,我不说,但我要个真相。”她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凤姐姐随我来。”
……
学士府中,书香、墨香与梅香交融萦绕,层次有序,清淡悠长,不热闹,但安神,赛过宫中精心调配的香料,似是天造地设的一家。
沈均早早便去与母上请安,林安儿端着早膳进屋,摆在二人面前,窗外黄梅暖雪,竹枝压得歪斜,沈母龙龙钟钟,记性不好,问道:“这位公子是谁啊?”
林安儿忍笑蹙眉,“娘,这是您儿子。”
“我儿子?”老夫人探着脑袋,凑近了,眯起眼睛来瞧。
沈均撇了嘴,“娘,您连我都不认得了呀?”
林安儿掩嘴笑了笑,“阿娘是责怪你多日不回呢。”
沈均更加委屈起来,“我也想早些回啊,这不九殿下还未完成任务嘛。”
林安儿伺候着沈母进食,笑道:“展开细说,阿娘爱听的。”
沈均便一面吃着,一面将路上的事都细细描述了一番,最后对楚逍这个人却并未得出确切的结论,只道:“至于做妹夫,我觉得还需斟酌。”
林安儿早前便在归棠院听了些故事,对此并不惊讶,沈均既平安回来,她亦不想絮叨抱怨,平添晦气,便只略略一笑。
窗外花枝上有雪坠下,一声轻响,寒风拂入香来,她起身前去将窗棂合上,“总归之儿没事就好。”
“大人!大人!”家丁奔入院子里,大声嚷嚷着,一遍连着一遍,急得来不及喘气。
沈母耳背,听不清楚,问道:“大雪的天,谁在喊太热呀?是不是病了?”
林安儿安抚着她,“娘,他在喊沈均呢。”
沈母大惑,“蛇精?哪里来的蛇精?”
沈均低头喝粥,无言以对,林安儿帕子掩了掩唇,偷偷笑着,给沈母斟上茶,“你还不去看看,他都急成什么样儿了?”
“我刚回来,难道陛下还要改国法不成?有什么可急的?”他大口喝尽碗里粥汤,叨叨着开门出去。
灰衣黑帽的家丁跑得直喘,倚着栏杆几乎瘫坐在地上,听见门响,又连忙爬了起来,此时跪叩算是歇息。
“大人,九殿下勾连蚀音楼与大梁人做交易,已被押进宫里了,颜大人着人来请大人前去看看。”
沈均一笑,“知道了,我当什么呢……你去与他说,叫他家大人晚些再看如何,还不是时候。”
天崇卫官兵一骑白马奔过大街急着赶回府衙,杨舒沁听林茵说赈灾队伍夜里已回,楚逍和林汐之是一起回来的,高兴得蹦跳起来,蹦跳着出了府,蹦跳着上了街,嘴里哼着曲子,想到归棠院见一见,白马擦身而过吓得她慌忙侧退,一不留神踏进了路旁一堆脏雪中。
她带着林茵,买了礼物,正要抖干净蹭脏的裙角,一转身却看见楚逍走过街市,两侧各有三名禁军手持银枪。
他手脚上了镣铐,宫里禁军持械押送,正巧碰上了刚倒了个小霉的杨舒沁。
“表哥!”她大声叫道。
楚逍垂眸不应,禁军将她拦下,叩礼道:“郡主,九殿下勾结蚀音楼,通敌叛国,郡主还是离远些。”
围观百姓皆觉得不可思议,议论纷纷,各有见解,杨舒沁在充耳的议论声中暴躁起来,“你们有何证据!污蔑皇子,我让舅舅诛你们九族!”
禁军往前一步,迫使杨舒沁往后退去,拱手一拜,“郡主慎言,证据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