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凤儿为难于楚逍嘱咐她照看好林汐之,她唯恐出了意外,磕了碰了也怕是不行,可林汐之却勾起了她意欲前往的心弦,她犹豫不决起来。
“我看姐姐有些功夫在身,定也不愿困于伺候我的。”林汐之不管不顾,挽起她的手往院子外头走,“我们路上买些吃的,一路走过去便好了,这耀日晴天,不会有什么岔子。”
林汐之私心一探清寰宗究竟,若真为上官家一手造成,定有线索,每一丝可能,她自觉都不能放过,趁此机会,失不再来,了了楚逍心结,接下来的事情……才好盘算。
种种件件已干涉了她的家人,她心想既吃饱睡够,便不能坐以待毙,需亲自着手才是。
慎王府一骥白灵于城门初开时便已奔入雪色之中,白袍金绣腰侧半朵莲花,花侧一墨色皮筒中含密令,挂在腰间,入夜之后,便可送入鸾城。
楚勋醒来已过未时,无心穿衣整顿,静坐于房中,痴痴望着半枝自后院园中剪落的红梅,花窗外头,王府最大一株白梅枯死后残枝负雪,他自以为还有些美感,道:“也好。”
他沉溺苦思之中,心潮混沌不知归处,全想不起昨日收到的书信是何踪迹……
影动光斜,星驱日离,穹天捧起月色,林汐之踏着深厚积雪在山中一步步穿行,“糟了……凤姐姐到底去哪里了?这要是不找见了可如何是好?”
凤儿在山路上快步走着,不断踢起阻脚的积雪,一路往清寰宗的方向赶,她心想一人搜寻不如多找些人来,须得快些找到楚逍禀告。
林汐之进山后颇觉新奇,东张西望走着,脚下踩空滑了一跤,滚进了山谷里,再爬起来时已不见凤儿踪影,彼此高声呼喊却只听见谷中回音,不知对方身在何处。
月色铺开,漫山白雪浮着稀薄微光,林汐之如入虚幻,她担心着凤儿,往自己觉得的“来路”走,渐渐失了体力,倚在一棵树旁,呆滞着喘气。
她仰起头,闭眼吸了一大口气,空气似带着冰渣灌进了肺腑深处,她睁开眼,望见月轮竟似有黑线射下,甩头醒了醒,再细看,原是乌木细直擎天,撑着夜空和唯一的光。
凤儿奔入清寰宗残落的门庭,半轮寒月投下满院空寂,隐约只见楚逍带人搜查过的痕迹,残室焦檐下,遍布皮靴脚印。
鸾城领头“白子”戌时收了新令,楚逍与鬼羯正巧带着一众“黑子”回到鸾城府衙,路过那面生的传令“白子”,他冷冷剜了一眼。
沈均坐在房中,折扇花窗大开着,本在读书,听见声响,从窗内看到楚逍从院中路过,鬼羯紧随其后,手里握着刀,抬了一下手,掩面“黑子”四散于府中,如影子一般,路过时悄无声息。
他低头继续看书,不打算多管。
楚逍步入后院厢房,房门中开,不见林汐之与凤儿踪迹,鬼羯当即命“黑子”搜寻,回报无果,他提刀而返。
三尺寒刃烫过廊下昏黄灯火,放在了刚到府衙还没喘顺气的“白子”肩上,“林汐之呢?”声色似自幽冥,无悲无喜。
“白子”气息在寒刃伸出时断了三分,他侧目瞥见楚逍阴沉着脸,吐字打颤,“殿殿……殿下冷静。”
“我问你,林汐之人呢?”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语气,寒意逐字加深,刀刃又往一旁跳动的血脉靠了半寸。
“殿下莫急,殿下的意思是……王妃不见了?”
“白子”一整日自顾自地养伤,当即面面相觑,皆不知有此事。
“二哥真是养了一群废物。”楚逍收刀往外走,留下鬼羯与半数“黑子”看守府衙。
“白子”余了一分气,领头的收起密令图纸,带着能动的几个跟了上去。
黑白子遍落横街竖巷,城中百姓皆说未曾见过,一卖包子的小贩忽而记起,穿过侍卫人群,跑到楚逍面前,“殿下,白日有两名女子,小的也不知身份,但看衣着像是贵人,在小的这里买了几个包子,小的听闻她们闲谈,像是去山里。”
楚逍如临凶兽,眼睫一颤,杨舒沁的话响在他脑中,“表哥,就算你不说出来,有人要害你,嫂嫂也是会死的。”
凤儿奔下山来,撞见出城寻来的火把,火光下,人脸晃动不清,楚逍目光掠过她,没有找到林汐之的身影。
她不敢细看楚逍脸色,立时跪在了雪里,“属下该死,王妃失足落入山谷,属下寻了许久,未见踪迹,故……”
话音未落,楚逍已从她身旁踏过,她抬眼只见火光攒动,光亮从她身旁一一掠去,明暗于她一双水眸中快速交替,在黑暗全然拢下之前,她起身快步跟上。
“主上,就是这里,王妃本想去清寰宗寻你。”凤儿带着楚逍停在林汐之失足跌落处,要来了火把,照见一地深厚积雪。
“自作主张……”
楚逍踩在一旁积雪中,踏实之后,一步步往山坡底下走,“林汐之!”他高声喊着,耳边却只有空谷回音。
凤儿垂首不语,跟着他往坡下谷地走,林汐之靠在树下歇着,昏昏欲睡,听闻有人喊她,醒转了些许,继续往前走去,走出几步之后才应了一句,“我在这!”
回音晃荡着飘来,楚逍知晓她应在附近,加快了脚步,“你站着别动!”
林汐之刹住了脚,心想好像有理,便停在了另一棵树下,靠着枯寒的树干打起了瞌睡,一声哈欠连着回答,“好!”
楚逍听见她似在打哈欠,心上一惊,“不想死就给我醒着!”
林汐之听见他吼,莫名奇妙,眨了眨眼,愁苦地抱树站稳,上下眼皮不自觉地开始相互吸引,相触之后她又慌忙将它们分开,可脑子却控制不住地有些昏沉起来。
她等在原地未再走动,不时望向高悬的月轮,看着它渐渐偏向西面,耳边传来了脚踏积雪的声响,她打起精神听着,却无论轻重步伐,都不是楚逍走路的模样。
那声音越来越近,从一个变成了多个,皆轻蹑迟缓,一步步踏着积雪和断枝,一个个从她附近经过。
他们走向更高处,似有别的目的,每隔几步,便有兵器将雪堆刨开的声音传来,
她一点点蹲下,几乎趴在了雪上,借着隆起的积雪和三人宽的树干遮蔽身影,她侧耳去听,火把的光亮从她身侧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