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情况……”楚逍说着又停住,眉宇一沉,似思及什么,又含笑望向林汐之,入目一双杏眼水光玲玲满是困惑,他发现自己难以忍心不答她,“禀告父王,说明情形,需有人前去调查赈灾。”他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先带你回家,悍妇。”
“不要拍我!”林汐之扭头甩开他,鼓着满腮粉润的恼火,向上睨着他。
楚逍双手举起,“好,我不拍。”他做了个“请”的姿势,等着林汐之往前走。
林汐之懒得细想更多,沿着鬼羯驾车离开的方向走去,楚逍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护帽上的兔绒轻轻晃动,似有毛茸茸的东西软软地裹在了心上。
慎王府中杨舒沁高兴地蹭着饭菜,楚勋的心事入了腹中,所食皆无味,难以下咽。
“我一直以为,郡主与九弟情投意合,没想到……”他如叹气一般笑了一声,立起筷子戳在空碗里。
杨舒沁察觉到了异样,含着满嘴食物弯起了嘴角,她微仰起头,防着食物从嘴里掉出来,含含糊糊道:“我与表哥是兄妹,怎么能算情投意合呢?”
“是二哥误会了……”心底一丝酸痛清晰又陌生,楚勋忍耐着,回以笑容。
他克制着自己明知不该的想法,看杨舒沁吃得欢快,他极力说服自己应当清楚自己的位置。
杨舒沁筷子一停,忽然笑了起来,“二哥哥这样说来,我倒是想起了,我小时候,倒是想过嫁给逍表哥,因着他总有好玩儿的。”
“哦……是吗?”楚勋眼中一亮,觉得这妹妹又可爱了几分,心头有把锁,“嗒”地一声弹开,“安南明日还去归棠院玩儿吗?”
杨舒沁想了想,“嗯!去的,我去看看三小姐,不能让表哥欺负她。”
“嗯……也好,这样她便有个伴儿,九弟的性子难琢磨,若总是只她一人兴许会懊恼。”
……
林汐之回府后看见炽燎趴着正厅的火盆旁边睡着,她上前抱起它,顺着已熟悉的路线,穿过庭院打算回自己屋里。
凤儿见她回来,楚逍跟在她身后,对上了楚逍的眼色,点了头便是明白,跟到她身边。
楚逍看着她们往小院儿里去,自己拐向一旁挑廊,绕过寝殿和后排厢房,踏入一片水雾迷蒙中,疏淡梅香隐没其间。
琴师舞姬们将冻伤的难民扒掉了脏破的衣袍,男女分开,放进了明黄色的药汤池子里,看着他们渐渐有了醒转的迹象,围观着面露欣喜。
“如何了?”
楚逍出现在他们身后,忽然开口一问,将他们吓得险些滑进池水中,一个个相互拖着方才稳住。
“主上,您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我怕吓着你们。”
“……”
鬼羯目光闪过一瞬了然,起身回禀,“禀主上,看着应是无碍的,等醒来再给些吃的看看,若请医官前来,怕是要马上闹到陛下那里。”
“嗯,那便先养着,看看怎么回事。”
“是。”住在园林里的戏子们纷纷应下,又转头细细瞧着药池里的人,一双双眼睛有好奇,有盼望,也有忧虑,各怀心思,眼前却只有一个目的。
楚逍眼里却是算计,这些人何时醒来,提供什么,如何使用,他在心中描了个架构,等着那些沉睡的血肉。
林汐之抱着炽燎回屋便躺在了床上,炽燎跳到一边躲进被褥里,她伸了个懒腰,侧过身看见凤儿正在为她收拾妆台上凌乱的发饰妆环。
“凤姐姐,鬼羯带回来的人如何了?”她撑着头问道。
凤儿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三小姐若关心,可跟着主上去的,他不会赶你,信不信?”
“算了吧……他方才回来路上还让我离他远些。”林汐之埋怨起来。
凤儿轻叹一声,“主上不会说话,三小姐莫怪。”
“我没怪呀,我就是说说。”她躺倒在床上,望着床架上浮雕的并蒂芙蓉,盘枝相扣,蝶虫灵动鲜活,皆是一双一对的。
“这床做得真精致。”
凤儿放下手里的东西,面向林汐之认真站定,“三小姐,那是娘娘的嫁妆。”
林汐之“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嫁……嫁妆?”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极快,偷偷安慰着自己,定是方才那一下起得猛了些……
炽燎吓得窜起,叫唤了一声,发觉无事,又踩着被褥咕噜噜地躺下。
天光渐消,阴云静静覆上了黑幕,无风无雪,院中灯架在婢女们手中一盏盏亮起,汤池冒着热气,林汐之泡在水里,凤儿给她拿了许多梅花的花瓣,轻轻散入水中。
梅香染了满身,她回到房中,拉上了门,坐在床上,看着留出缝隙的花窗,微微有些寒凉灌入屋子里,她打了个喷嚏。
“明日再去看看他。”
她钻进被窝里,将被衾拉高盖过双肩,闭上眼把自己裹紧,鼻尖缠绕着梅香,手脚舒软,闭眼便入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