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女孩儿是从哪里绑来的,药瓶是谁塞在她的身上的?”
“尊主,是有人将她们放在一处,我们是接单子送人,您给的钱我们也只能得一半儿啊……您这里安全吗?”
“一半儿?”
楚逍转身把刀子扔在桌上,铁器相互碰撞的响声划开了人贩的心魂,他整个人搐了一下,方才充满诅咒的神情如今筋肉变换了位置,惶恐二字写在了脸上。
“意思是有人监视你?”
楚逍站起身,从一个个守卫面前经过,每张脸都绷紧了,生怕露出什么表情惹了嫌疑,楚逍看了一圈儿,回到人贩面前,“你以为没有人看见,你就能活命吗?”
“尊……尊主何意?”
“分你一半儿钱财……”楚逍阴冷地笑着,发自内心地嘲讽,“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人贩急道:“尊主,姑娘们来自昌平,其余的小人一概不知啊!”
“昌平有人用姑娘的身子送大梁异毒入京,你是这个意思吧?”
“是,是啊尊主。”
鬼羯手里的刀滴着血,一层已干的血迹附着在刀刃上,楚逍退到他身后,人贩叫唤起来,“尊主!小人说的都是真的呀!尊主!小人可为尊主效力!小人只是为了钱财把人送来,可未曾做过什么呀!”
楚逍转过脸去,又退了一步,鬼羯冰冷的声音传来,“你卖过孩子。”手起刀落后,密室的血腥气更加浓郁了些,“主上,这些尸首可送回昌平。”
“嗯,送吧……派人把那些姑娘亲自送回家,悄声点儿……再把青楼砸了,便说……是芙沁居砸的,理由……抢生意。”
鬼羯将钢刀收起,“是,那些销卖毒药的女子属下已经按律送往天崇卫了,颜督领正面接管了这案子。”
“嗯……是时候去拉一拉二哥了。”楚逍舒展了一下肩背,目光落在鬼羯挎在腰间的刀上,“你那刀擦擦。”
鬼羯一愣,拔出满是血的大刀,拿起桌上水盆里的布块擦拭起来……
王府的小厮奔进芙沁居,穿过来往执酒的食客入了帐房小门,险些迎面撞在正从秘道往上走的楚逍身上。
小厮慌着正要赔罪解释,楚逍截住了他的废话,“说正事。”
“……主上,宫里来人要带走王妃。”
趁着不落雪,大街上的商铺都清扫起了自己门前的积雪,坚硬的铲子凿开了终究没有铁铲坚硬的积雪和融冰,一块块铲起抛进雪堆里。
誉王府的金字匾额下,凤儿来回走动的身影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楚逍事情的全部,他从家门口走过,拉起凤儿早已备下的马,裹着日光也照不透的寒风飞奔而去。
小太监把林汐之带进了紫云宫,她记得那是软禁她父亲的宫殿,心想该不会也要软禁她,逼她与楚逍在一起吧?
入了殿中她发现杨舒沁也在,便开始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又默默猜测着她们是不是要主动让她和离。
上官云珠没等楚胤寒说话便质问起来,“林汐之你好大的胆子,身为誉王正妃竟私自勾引二殿下,还与楚逍狼狈为奸,欺瞒皇上!”
“娘娘,我是如何勾引的二殿下,我怎不知?且谁是狼谁是狈,那陛下是什么,娘娘慎言!”
“不知廉耻!竟还狡辩?!”
“皇后娘娘,凡事讲证据,您说我勾引二殿下,敢问我何时勾引的,如何勾引的?请您说来,否则,我以誉王正妃身份,在陛下面前告娘娘一个污蔑之罪!按律后宫与朝臣同罪!”
楚逍没来,场面便如此热闹起来,杨舒沁偷偷闪过一丝欢喜,清了嗓子,把表情收了收,道:“三小姐与表哥无有夫妻之实,我亲眼看见二哥哥送礼到誉王府,指明是给你的!”
“二哥趁我不在,偷偷送礼给我的王妃,父王,真是好大的惊喜,这是新婚大礼?”楚逍从门外进来,瞪了杨舒沁一眼。
杨舒沁缩了缩脖子,又壮着胆子继续驳他,“表哥与三小姐分房而居,没有夫妻之实,此乃欺君之罪!”
“郡主如何得知我誉王府夫妻之事,难不成郡主住在誉王府?名节之事可大可小,请郡主三思!”林汐之眼见二人看似眉目传信,深以为意。
楚胤寒听得一通吵嚷,烦躁道:“都给我住嘴!”他望向楚逍,面上只是慈蔼之色,“逍儿,沁儿所说可是真的?你二人不曾圆房?”
杨舒沁大声起来,“请安时的喜帕定是她自己咬了手抹上的血!你们看看她的手便知,定有伤口!”
林汐之大觉不妙,双手攥紧了裙摆,楚逍从身后抓起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将她揽入怀中,而后蹭开她的五指,轻轻咬住了她的虎口,牙齿正好磕在她已愈合的伤口上。
他抬眼看向面前不知所措的林汐之,眼里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探寻,又缱绻着吸引。
他若有其事一般看着林汐之,松开后对楚胤寒说道:“父王,我与王妃房中的把戏,似乎遭了些误会……”
杨舒沁两颊扑红,看得愣住,上官云珠面红耳赤却不肯罢休,“可她勾引勋儿是断断不能抵赖的!”
“皇后娘娘,二殿下给我送礼,当是他意图扰我清名,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乃誉王正妃,天下皆知誉王最得圣眷,我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说我勾引二殿下?您倒是说说,我图什么?”林汐之刻意一笑,尽了全力摆出了一脸蔑视嘲讽。
楚逍亦笑道:“母后兴许是觉得二哥生得比我俊朗?”他将林汐之转过身去,从背后抱住她,顶着寒风骑马奔来,脸颊上的冰凉还未散尽,冷冰冰地贴在林汐之柔软暖和的脸上轻轻蹭着。
林汐之觉得甚冷,打了个寒噤,可心想着两人说好的人前配合,她侧过身去,抚上他的脸,满目怜爱,“殿下所言诧异,二殿下……”她的目光和指尖顺着楚逍的颈项一点点往下移,轻轻一笑,继续道:“如何有你俊俏?”
楚逍不知她是哪里学的,明明平日里呆呆愣愣,他竟一时接不上这话来,痴痴望着她,环在她身上的手臂在一点点收紧却毫无察觉。
楚胤寒是殿内唯一喜笑颜开的,拍了拍桌子,想着终究要提醒一下孩子们,“好啦好啦,诶,都是误会!回去吧!”他说着又斥责了杨舒沁,“你!惹是生非!回你府里呆着去!”
杨舒沁脸上委屈得几欲大哭,可心里却心花怒放,她夸张地一甩袖子,大步往门外走,经过楚逍身边时,细微的话语传到了楚逍耳朵里,“哥哥加油。”
楚逍恍然大悟,不动声色,对楚胤寒拜道:“父王若无事,儿臣便带之儿回去了。”
楚胤寒听着儿子似话里有话,自己猜测,自己明了,“好!好啊!快回去吧!你府里的事要紧!”
上官云珠忙活一通给自己补了不止一点点的晦气,黑着脸站起身,“臣妾告退。”
“慢着,勋儿为何给之儿送礼,你给我去问清楚!成何体统?!”楚胤寒没等楚逍离开,便发起火来。
楚逍一笑,带着林汐之往门外走,上官云珠站在楚胤寒的长案边上,端雅地憋着怒气,“陛下恕罪,臣妾定问清缘由,好好管教。”
高头大马主要说的就是高大,林汐之看着楚逍与马发觉自己实在是生得小巧,“嗯……你跟马先回吧,我走回去。”她说着便自己往回府的路上走,一面走一面还吸着鼻子。
楚逍把缰绳卷在手里,牵着马跟在她身后,马蹄踏在雪化之后的路面上咔吱咔吱地响,他看着林汐之因吸着鼻子而一耸一耸的背影,忽然有些安心的好笑。
“悍妇在皇宫里闹翻了紫云宫的琉璃屋顶,没想到竟连马都不会骑。”
林汐之停住了脚,转过身来时脸颊泛红,“那是你的马,我不想骑。”
“说得好像你会似的,怕是上都上不去。”楚逍继续嘲笑道。
林汐之绕过他,踏在马镫上,双手抓住了马鞍,使劲爬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楚逍,“畜生认错!”
“看来我又说错了,悍妇上得去,那便罚我牵着马吧。”楚逍牵着马往前走,假装不知道林汐之在背后瞧他。
缓行的马带不起一点儿风,两人再无言语,冰寒的阴云如同停在了雍京城,再来一些,便又可下一场大雪。
林汐之回想着紫云宫里楚逍丝毫不顾及杨舒沁的表现,意识到好像是自己想错了,这九殿下兴许就是只爱玩儿,与自己差不多,她远远看见凤儿时,招起手来,“凤姐姐!”
她心想大概凤儿才是楚逍想娶进府的,楚逍不在时,皆是凤儿说了算,铁定是这样,只是这凤儿姐姐谦和温善,没与自己计较。
她爬下马时险些摔下来,楚逍上前接住了她,她便如碰了钉板似的躲开,冲着凤儿解释道:“姐姐别误会,我们没事儿。”
楚逍撇下她们俩自己进了门,经过凤儿身边时,他指了一下身后,“你看着她,我头疼。”
凤儿无奈笑着,林汐之看着楚逍自己回去,脸上毫无波澜,好像这里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她只是配合着做出反应,而如今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反应。
林汐之一看时候还早,回府亦无事可做,便与凤儿说出门走走,凤儿得了楚逍吩咐,便跟着她去了大街上。
街道上的积雪都染了大片斑驳的泥黄,林汐之看见个铺子,走进去买了一大包鱼干,“凤姐姐,炽燎最爱吃这个鱼干啦,以后我不在,或是病了,你记得给它吃这个,还有街口牛肉铺那家的里脊肉,炽燎也喜欢吃。”
“姑娘对猫儿真好。”凤儿待她与待主子无异,毕恭毕敬。
林汐之挽起了她的手,“我们今日去芙沁居玩玩可好?”
凤儿看着林汐之兴致盎然的模样,发觉她好像并不是说笑,“姑娘去芙沁居做什么?想吃羊肉吗?”
林汐之摇着头,“去听听殿下平日里听的曲,看看殿下喜欢的面首花魁,姐姐难道不想看吗?”她从未见过,此时无事,便想看看,也觉得自己是在帮凤儿。
凤儿呵呵笑着,“想,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