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深想,只能祈求着他如今藏在一个无人发现的地方。哪怕她知道以他的骄傲根本不屑于这样做,可她只能这样祈求。
数万兵马,他一人如何能敌?
吱嘎一声,城门露出一条小缝。
“愫……愫。”城门内传来微弱而颤抖的女声。
一抹翠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城门口,伊葭背着人,一步一步往门外移。她的脚步是如此艰难,好像承载了重如千钧的悲痛。身后血迹蜿蜒,分不清是谁的。
她的眼光微红,凝望她的那一瞬,刹那落下泪来。
“愫愫,我的阿琢不见了。”
她呆在原地,顷刻泪如雨下。
她正寻找的人如今安安静静躺在她背后,过去常常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如今轻轻闭起,往后也再也不会睁开。
她自顾自背着人继续走,喃喃自语:“他说过会回来陪我过元宵的,他从不食言的。”
她滚烫的泪水滴在他冰冷的掌心,可是再也没有人给她擦去了。
“对不起……”她跪在地上,握住伊葭的手。
如果不是她非要回都城去,如果不是她将他牵扯了进来,如果不是她非要将这五座城池托付给他,如果不是她迟迟不归,月如琢就不会死!
他明明,还在最好的年岁啊……老天,为何这般不公平?
伊葭抬眼,从怀里掏出什么,放在她手里。
“他说,他说把这个交给你。”
她接过,是一半的玉符。
“他说他没有辜负他的承诺,他做到了。”
伊葭轻轻抚了抚他的脸,“愫愫,不要为我悲伤,至少他的最后一程,是我陪在他身边。”
有她在身边,他就不会孤独。
“就让我最后再陪一陪他吧,愫愫。”
倘若神能听见她的声音,请让她和他的灵魂一道而去,除了哥哥,她在人间已无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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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中了计,我们早就到云城了!”
“将军别急,我日观天象,西北今夜定有大雨,只要我们加快步伐,定能比那拓跋钟早到云城。只要我们趁夜攻下云城,还怕他拓跋钟不成!”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
“将军,此事不妥。”
拓跋骋皱眉,“怎么不妥了?”
“我们才攻下卫城,正是兵困马乏之时。我们现今距云城行军一路紧赶慢赶也要两个时辰,一旦被云城守军发现,定会趁我们不备袭击我们的人马。”
“此言差矣,正因为我们攻下了卫城,杀了主将,才要乘胜追击。现今正是士气高昂之时,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就听你的。”拓跋骋道。
兵马一路往西北而行,眼看着妖风渐起,士兵已是疲惫不堪,纷纷开始抱怨。眼看着越走越慢,拓跋骋只得下令暂且休憩片刻。
先前劝告不要前进的将士瞧了瞧天色,愈发觉得不对劲,正要再去劝一劝他,却发现营帐内一片漆黑。
“将军?”
他推开营帐门,却只看见一个黑影倒在地上,身下黑沉沉的一滩。
他急忙走过去看,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低头一看,一颗脑袋骨碌碌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顿时大骇,惊呼一声。
“将军!”
没人知道拓跋骋是何时死的,也没人知道刺客是何时来的。此事没来得及封口就传遍了整个大周军队,一时风声鹤唳。
拓跋骋一死,副将独孤燕暂代领兵,而他正是先前主张尽快出兵的那位。此人急功近利,行事鲁莽,贪生怕死。一听拓跋骋死了,先是大喜,后又惊慌刺客还在暗处未走,当即下令继续行军。
愫愫杀了拓跋骋,便折回去找伊葭。
路上狂风大作,阴云密布,很快就要下起暴雨来,愫愫担心她滴水未进又受凉,路过一户还未离开的人家买了些干粮,便快马加鞭往卫城去。
等到她回到原地,却发现她不知所踪。
黑夜早已笼罩了这座死城,愫愫只能唤她的名字。
“伊葭!”
无人回应。
“伊葭!”
愫愫万分恼恨自己为何不同师姐学那黑夜视物之术,要是学了也不至于像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伊葭打小就身体不好,她不能淋雨。
她急得团团转却拿不出任何办法。
“伊葭!”
就在她还在黑夜里寻人的时候,天际一道闪电掠过,映照出枯树下两个几不可见的影子。
两人相互依偎着,一柄长剑静静地插在伊葭的胸口。
而她面容恬淡,唇角微微翘起,梦中似有让她无限满足的东西。
愫愫跌倒在地。
那一瞬。
风雨沉寂,天地枯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