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庄离集市不远,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便走到了。正如月如琢所言,集市里十分热闹。
路旁随处可见卖豆腐串的,卖糖画的,还有卖甜水的。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身后一众孩子快活地追逐。
“随便看,随便吃,今日我请客。”月如琢此话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补了句,“只有沈缱。”
他可不想再当冤大头,亏得连人都要赔进去。
三人穿过人海,经过一家买玉器的铺子,里头传出的动静引起了三人注意。
三个壮汉堵住门口,隐约能听到孩子凄惨的哭声。一位白衣女子似乎是那孩子的母亲,正抱着孩子不停哄着。
她跪倒在地,不停流着眼泪。
“我再数三声,你若是不给,便别怪我砸了这间铺子!”
“各位大爷行行好吧,我和我家男人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勉强糊口饭吃……若是您让我把客人的玉佩给了您,又该如何同人交代啊!”一边说她一边磕头。
那男人抽出剑,架在你孩子脖子上,冷冷道:“你若是不给,便别怪我要了你孩子的命。”
“大爷,大爷,这,这可使不得啊!”她吓得浑身都在颤抖,“我给,我给……”
她在身上胡乱摸了摸,抖抖索索掏出一块玉佩,交给那男人。
她哭号着抱住那人的腿,恳求道:“大,大人……您放了他吧!”
月如琢手捏得死紧,正要冲上去,愫愫却一把拉住了他。
“再等等。”
“还等什么?此人我认识,就是一个以前投靠月家门下的小啰啰。当年就是他背叛了我爹,害得梅庄商铺地契全被方既夺了去。新仇加旧恨,今日这仇小爷我说什么也要一块儿报了!”他紧咬着后槽牙,腰间剑鞘已微分,泄出一丝寒光。
沈缱推剑回鞘,低声道:“再等片刻。”
“为何?”月如琢一头雾水。愤慨之余生出浓浓的茫然。
就在三人说话之际,那人已夺了玉佩,越过人群,大摇大摆往山下而去。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口哨声,犹如一声轻快的鸟鸣。口哨声此起彼伏,从街头传至巷尾。
只见街边铺子扯掉旧门帘,搬走方才摆着的物事,不论卖的是陶器,锅具,还是小吃,尽换了一批新的。不过眨眼间的工夫,整条街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再看玉店掌柜,宛如什么都未发生似的。台上摆着的玉器首饰被破布草草一包塞到柜子下,转而拖出一个古旧的箱箧,有条不紊地将里头的物件摆放妥当。
月如琢看得瞠目结舌。
“方才的那些……是假的?”
掌柜的听见,瞧了她一眼,笑道:“你是第一次来吧,这事儿都好多年了。”
沈缱好奇道:“既然这么多年了,为何他从未发现是假的?”
“说是好多年,不过也才五年罢了,我这玉器店开得迟,他也才来过两次罢了,只是这附近的乡亲,受了他好多磋磨。”
月如琢:“为何不杀了他。”
女人吃吃一笑,“傻小子,你当杀人如此简单?他虽然是个马夫不错,但也是方家的马夫,方既眼前的红人。他要是死了,方既岂会不管?”
月如琢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方既……可真是阴魂不散。
只恨当时年少,未能一剑结果了他,留得如此祸患,实在可恨。
愫愫幽幽道:“你现在动手,倒也不算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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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那马夫身后有一群人护着,又岂是月如琢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几人全被放倒在地。他上前掀开车帘,只见他缩在马车一角,吓得涕泗横流满口求饶。
“不,不知大爷是何许人物?小的又,又是何处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
“为何饶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听见这事有得商量,那马夫心你一块巨石头当时落了地,忙不迭道:“黄金白银,玛瑙珍珠,只,只要大爷您看得上,就是全给您都行!”
“那我岂不是要随你一道回去?”月如琢的剑拍了拍他的脸,讥嘲道:“怕是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杀了吧?老狐狸,你当初骗我月家,现在又骗我,你当真以为姓月的都好骗?”
马夫怔怔看着他,眼底乞求的热切之火渐渐熄去,归为一片沉寂的死水。
“你杀了我,就不怕方家找上门来么?”
“怕,”月如琢实诚地点头,“如果不是因为方家,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为何今日又不怕了。”马夫面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心底已然笃定月如琢不敢杀他。
也是,谁有这个胆量敢动他?谁有本事敢与方家抗衡?区区一个月家,不过是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蚂蚁而已。
“谁让小爷我今日想通了呢?”月如琢好整以暇看着他,略作叹惋道:“可惜方既出门了,暂且不能陪你一道下去。你且等等,过几日,我便送他一起下来陪你……”
剑刃一闪,马夫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脑袋已经砸在了地上,身躯失力一倾,轰然倒地。
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渗入车内精致而厚重的地毯,一片暗红,正如角落里那盆几近燃尽的炭火。
月如琢长剑一挑,炭火纷纷散下,落在地上的人身上。烟雾笼罩,月如琢跳下马车。
很快,熊熊大火吞噬了整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