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结结巴巴吐出一句话:“我……我认识他。”
是那个孩子。
是那天他们在医院走错了路,遇到的小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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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夹雪,男人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段栩然头顶,让他坐在板车上,拉着他一路跑回去的。
可段栩然还是觉得冷,一直不停发抖,牙齿撞得咯咯响。
到家以后,小渊把他擦干塞到床上,又搬来了家里所有的被子和衣服,结结实实把他埋起来。
小方过来,扫描了一下少年的额头,机械音冷静地解释:“39.8度,小主人这是发烧了,需要降温。”
小渊把它凌空抓起:“怎么降?”
段栩然缩在被窝里,什么都不知道,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那双死气沉沉的瞳仁,布满刀口、针眼的两条手臂,空荡诡异的胸腔腹腔,交替在他脑海中闪现。
少年双手抱膝,牙关用力,把自己团成一个颤抖的球,努力想要护住自己身前所有的要害。
在小方的指导下,小渊带着温水拧过的毛巾过来,想要给他擦拭降温。
但少年整个人埋进被子里,连脸都看不见,才要扒开一点,就会引来他一阵觳觫,伴随着“好冷”的含混嘟囔,听着委屈极了。
小渊当即不敢再揭被子,只能把手从侧面伸进去,摸摸索索把段栩然其中一只手拉出来。
少年的手腕很细,腕骨轻微凸起,皮肤瓷白,像某种矜贵完美的艺术品。
唯一令人觉得突兀的地方,就是那条横贯的骇人的伤疤。
看起来很深,很痛。
男人小心翼翼给段栩然擦着手心,左手拇指的指腹顶在伤疤上,下意识地来回轻轻摩挲。
他垂着眼眸,面色沉郁,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小方蹲在男人旁边观察了半天,说:“温度太高了,再这样烧下去小主人会不会也变成傻子?”
小渊忽视了小方话里的“也”,把少年的手放回被子里,问:“那怎么办?”
他眉宇间拢着焦躁,比平时多了一丝戾气,看上去有点吓人。
“得吃药,”小机器人无知无觉,闪烁着屏幕扔出一个地址,“上次捡你回来的时候,小主人给你买了药,涂完你就好了。”
小渊起身去翻钱盒子,把里面所有星币都取出来揣进口袋。
小方:“用不了这么多钱,我们要节约一点,否则小主人醒来发现会生气的。”
小渊跟没听见似的,对小方说:“你守着他,我去买药。”
他推开门刚要走,蓦地听见身后传来少年的呓语。
“不……不要……”
小渊回头,大步走到床边蹲下:“小然?”
他把耳朵贴上去,听见少年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不要……放我出去……救我……”
小渊的下颌线紧紧地绷起来,隔着被子抱住段栩然,一下一下拍着他,笨拙无措地重复:“不怕,我在,我救你。”
他像刚才一样,捉住少年一只手,把他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
温度和重量带来的双重安全感终于安抚住了段栩然,他渐渐不再抽噎,趋于平静。
良久,小方的机械音响起:“二主人,现在还要去吗?”
“不去了。”小渊冷声道,“小方,把毛巾拧得冷一点。”
这一整晚,段栩然都在忽梦忽醒中煎熬着,反复折腾。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算真正睡沉稳了些。
察觉到他睡熟了,在床边守了一夜的小渊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出门买药。
他心里惦记着家里的人,本想速去速回,到了药店的柜台前却犯了难。
这些玩意儿林林总总,价格不一,哪一种才能治好少年?
“哪种……最好?”他问药店的人。
店员一听,立刻知道这人对此一窍不通,想来从没消费过这种东西,心中一百个瞧不起,却碍于对方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不敢表现出来。
“客人,这个药最好了!包治百病的,”店员也不问他是什么病,从药柜最高处翻出一盒落满灰的保健药,谄笑着递给男人,“就是价格嘛,要贵一点……”
“多少?”
男人掏出兜里的一叠星币。
店员眼珠子一转,盯着他手里的钱估算:“唔,我给您打个折吧,就算四千星币好了!”
给这冤种留个一两张,算他日行一善。
男人不疑有它,数了钱递出去。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拦住他。
“怎么是你?”
红发女人看着他蹙眉,“小段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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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渊带着退烧药急匆匆赶回家。
他以为自己速度够快,段栩然应当还没有醒。
谁知道刚一推开门,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撞得他倒退两步。
少年紧紧抱住他,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