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何家母女引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好,钟粤就迅速回房间将敞口的睡袍换成了白T和过膝牛仔裙,并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
她比谁都清楚刚才那个样子的自己有多么风情魅惑,而她更清楚不过的是,拥有婆婆视角的女人看见儿子的女朋友的第一时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T恤牛仔裙,至少可以让她看上去清纯一点。
不是有意讨好,而是相比于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既然答应了何嘉佑要认真对待这份感情,她就得遵守契约精神。
换了衣服,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套见证了她和何嘉佑整条故事线茶具来。
荷叶造型的杯托,以及初发芙蓉搬的品茗杯。
“伯母,红茶白茶和乌龙茶,您喜欢哪个?”钟粤回眸,目光猝不及防刚好撞进严湄黑如深潭的眸底,害她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其实,相对于当初江丞妈妈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排斥,何嘉佑的妈妈已经算得上温和克制,可不知怎么,她就是觉得她更加心机深沉,难于窥测,也……
更让人心生恐惧和忌惮。
最重要的是,何嘉佑那个人就长了颗七窍玲珑心,性格又阴晴不定、怪诞荒唐,就算单纯从儿肖母的角度出发,她也不敢把眼前的女人看成一个善类。
“我都可以。”严湄亲和一笑,“要不,就喝乌龙茶吧,现在不是秋天了嘛,刚好降降燥。”
“是。”钟粤颔首,又问何念念,“何小姐呢?”
严湄说:“她哪有那静下来喝茶的性子啊,你不用管她,她约了朋友,一会儿就走了。”
“哦。”钟粤抿唇笑笑。
何念念却似乎根本没听她们说什么,注意力全在墙上何嘉佑画的那副画上。
“我怎么看这幅画的笔触这么眼熟呢?这该不是三哥画的吧?”
钟粤学着何嘉佑之前的样子煮水冲了冲茶壶和茶杯,温言道:“不是,是我随便在网上买的。”
她撒了谎。
主要是她不确定在男朋友的家人面前炫耀他的爱意会带来什么后果。
“是吗?”何念念狐疑,“网上还能买到这么高级的东西呢?回头你把链接发我一个?”
钟粤瞬间体会到了现世报的滋味,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严湄浅浅喝了一口茶,说了句,“味道不错。”
钟粤说:“这是Felix一个朋友送他的。”
严湄点点头。
接下来的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空气里都是水壶里开水沸腾的声音。
爱酱怕生,早没出息地钻到卧室的床底下去了。
不过阳台的猫窝还是没逃过严湄的视线,“你们有养猫?”
语气里竟有丝掩饰不住的讶异。
钟粤不明所以,但还是坦诚答道:“许延青在医院的垃圾桶里捡的,尤然预产期没两个月了,照顾不过来就抱给何嘉佑了,刚好我们俩都很喜欢小动物。”
严湄又喝了口茶,才淡淡看了钟粤一眼:“小佑从小就对宠物和毛绒玩具过敏,你不知道吗?”
“啊?”钟粤怔住,“我从没听他说过。”
何念念撇撇嘴:“还看不出来嘛,三哥在变着法哄你开心呢!”
钟粤红了脸,垂眸喝了口茶,任他之前说的那股焙火味漫过舌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也随之涌了上来。
正在这时,何念念的电话响了起来。
“竟敢让我等这么久,真是出息了。”何念念的语气莫名有些娇嗔,随意挥了挥手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钟粤赶紧起身相送,心里已经隐约明白了电话那边的大概是什么人。像何念念这样美貌又天真的富家小姐,身边要是缺乏追求者,倒是奇怪了。
“慢走何小姐。”她本想说一句什么“下回再来玩啊。”之类的话,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那些浮于表面的虚假热情。她有自知之明,不会觉得人家大小姐肯屈尊降贵到她这鸽子笼一游就是有意和她成为朋友的意思。
说不定,一走出这个门,她就要开始和电话那边的人嘲笑她还没有她家餐厅大的房子,嘲笑她身上廉价的旧T恤,以及她吃相难看的捞女姿态了。
就像陈洛初一样。
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现实世界的肮脏与虚伪,她早就失去了还相信童话的天真。
关上门,在转身之前,钟粤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如临大敌一般的,默默给自己打了打气。
“钟小姐,小佑知道我到这来吗?”严湄淡笑着将茶杯放到了茶几上。
钟粤略有些诧异,心想你到这儿来又不是只有我知道,难道只有我会告密吗?
但语气还算温驯:“我没跟他说。”
“怎么没说?”
“因为,我猜……”钟粤将茶渣倒在了垃圾桶里,换了一包新茶,面色从容,“如果他没有从您这边知道这个消息,那就是您不太希望他知道这个消息。”
严湄听了笑意更深:“钟小姐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钟粤眨眨眼:“伯母,上回在苏青姐的拉克美餐厅,我们见过面的。”她才不信她会忘记她当时的轻浮和得意。
严湄笑:“我记得,你说你和小佑准备在一年之内结婚,三年之内生两个孩子,养一只猫和两条狗,还打算买一栋在海边的大房子,院子里种满花。”顿了顿,又加了句:“所以那只猫已经是计划的一部分了?”
钟粤愣住。
她倒是从来没有往那个方面想。
“我也记得,你们如数家珍一般跟我讲了很多我爸爸年轻时候的事。”钟粤帮严湄续了杯茶,“谢谢伯父和伯母,不然我还被我爸爸蒙在鼓里呢。”
严湄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钟小姐,你很聪明,聪明的女孩子确实格外讨喜,我突然有点理解小佑为什么喜欢你了。”
钟粤也陪着笑:“何嘉佑厌蠢,我就算装得漏洞百出,也多少得装一装,不是吗?”
“那说明你挺在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