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这句话,他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走,超市上午是个忙碌的时间,来买过年烟火鞭炮的人不少,许清颂力气大,空闲的时候还帮忙抬运东西。
这家超市的老板很喜欢他,都是街坊邻居,也知道他家的情况,挥挥手让他回去休息,晚上最忙的时候过来帮忙就可以。
“哎,你等一下。”老板乐呵呵递过来一个红包,“今天的工钱,多的算给你的压岁钱,对了,这个剩下的你带回去玩吧。”
卖完剩下一把散下来的仙女棒,许清颂心意微动,伸手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他往前刚走了一步,又折返回来,拿出手机扫桌面上的付款码,指着旁边剩下不多的春联说——
“我买个对联吧,谢谢。”
春联这种东西,时效性太强,过了除夕就不值钱。
老板挥挥手,不准备要钱。
“你挑挑吧,看上哪个直接拿就行。”
许清颂抽空回家一趟,那个破旧不堪的小出租屋,在贴上鲜红簇新的春联以后,勉勉强强也能够被称为“家”。
这个出租屋是许清颂姥姥姥爷留下来的房子,在许父出事以后,那些来闹事的人堵住了他们家,楼上楼下邻居投诉不断,再加上他们无力支付房子的后续贷款偿还,终于,房子以一个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出手。
他们搬回了老家这个窄小的平房,开始学着适应没有父亲痕迹的生活。
后来因为许母住院,为了生活考虑,许清颂又张贴招租广告,将空出来的一间房出租。
这也许就是命运馈赠他的一点儿礼物。
新来的租客是个很乖巧的女孩,眼睛像葡萄一样水嫩,拥有一颗宝石一样纯净的心,她这样好的人,应该生活在高贵典雅的收藏室,而不是和他一样,挣扎在生活的泥泞里。
带着这样的想法,许清颂走回医院。
有点出乎他意料的,俞晚把病人照料的很好,许清颂进来的时候,她正蹲在水池边洗餐盘。
“我来吧。”
他接过来,水是凉的,大冬天的,让一个姑娘承受这样的水温显然不是一件应该做的事,许清颂抿了抿唇,开口解释道,“我让你留下来,不是想让你照顾我妈的。”
“我知道呀。”
俞晚笑着说:“是我主动想留下来的呀。”
“我只是为了蹭一顿免费的午餐而已。”她指了指空下来的餐盘,“何况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护士来干的。”
俞晚说的是实话,这是一家专门针对精神疾病方面的医院,比起治疗,医院更加注重的是人道主义方面的疗养。
这里的医生护士大部分都很负责,床头的提示铃一按响,三十秒内立刻就有医生赶到。
许清颂挽起袖子开始洗完,俞晚没什么事情干,也蹲在他身边看着他洗碗。
水流淌过的声音宛若最舒心的纯音乐,俞晚抱着膝盖,心情不自觉放松下来。
过了会,许清颂擦干手上的水,递了一个封好的红包过来。
“没多少,你拿着玩。”
俞晚兴奋地拆开来,里面叠了两张崭新的百元红钞,还放了一张女孩子才喜欢的新年卡片。
许清颂的字迹出现在上面,他简简单单写了三个字——愿望券。
她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歪着头正要问,却听他突然问,“上午突然给我转账是什么意思?”
他很敏锐地猜到了一些东西。
“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许清颂打开手机准备退还她的转账,他喉咙紧了下,若无其事说,“我妈的身体你也知道,她说的话你不用当真,也不要放在心上。”
“你别退。”事出紧急,俞晚摁住了他的手,他们掌心相互压着,灼热的体温相互传递。
俞晚咽了下口水,有点儿紧张地看着他说,“算我借你的好不好,年后你正常去上学吧,困难都是暂时的,我不想你因为这个就放弃学业。”
“等你考上大学就好了,到时候你可以兼职,毕业了也能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只要你不放弃,未来就有无限可能。”
一番话她说的语无伦次起来,俞晚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就像一位劝学的长辈,只不过她不带有任何世俗的理念与欲望。
她只是单纯希望她的少年在这迷途一样的人生里能够有力量的走下去。
听完她这一番话,许清颂不再说话。
单人病房里静悄悄,好像只剩下时间在流淌,许清颂注视的目光不停歇。
过了会儿,他慢慢抬起头,端详着她的脸问——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他是真的不理解,父亲去世后,那些靠感情维系的长辈亲戚,像避瘟一样离他们远去,这些靠利益维系的真情,他早已看透。
他是真的不相信,会有一个人,就这样平白无故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于是许清颂不带有一丝讽意,只是困惑地问她,“你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
俞晚还真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
她喜欢他,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但想要他?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十成十笃定的事,她喜欢他,只是喜欢他身上一切美好的品质。
她像一棵小芽,攀着许清颂这棵大树汲取前进的力量。
俞晚笑了笑,聪明地换了个他能接受的说辞。
“反正这些钱放在我手里暂时也用不上。”
她扬起脸:“你就当我在买彩票,我赌你会让我中大奖。”
许清颂不说话。
他盯着那笔数字,心里的天平在摆动,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需要这笔钱,母亲的医药费像补不完的窟窿,任由他没日没夜的干也挣不到。
放弃学业这条路,他是有动摇过的。
没有家庭托举的人生,无论走哪条路都会很难,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从此刻就放弃,踏踏实实挣钱呢?
但是俞晚很认真地看着他说:“许清颂,坚持下去,你会有更好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