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府自然会帮你料理清楚他们的奴籍,你不说,本府不说,何人知道他们是犯人?”
江玖宁冷汗都要下来了。
年景不好,连县衙都干上了倒卖犯人的勾当了,还非要拉上她一起。
她指了指面前的几个犯人,道:“他们……他们不会说?”
卢金嵘拍了拍大肚子,道:“他们可是死刑犯,如今给他们机会活,还能自己说出去寻死不成?”
还是死刑犯?
江玖宁后背根根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扶了扶额头,为难道:“可、可牙行规矩不收犯人啊!”
“以前你娘活着的时候,牙行可没这儿规矩。”
看来这掉脑袋的事儿,也不是卢金嵘第一次干了。
江玖宁摊摊手,自嘲道:“所以说我娘短命呢,年纪轻轻就走了,可我想活的长一点。”
卢金嵘突然就笑了,不像是正经的笑声,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笑,阴森可怖。
笑罢,卢金嵘的脸就阴了下来,声音似自天外传来:“今日,你不买也得买。”
这年头生意好做啊!
不买求着你买,不买逼着你买!
可江玖宁不想买,她就是21世纪本本分分的人力资源,跨越几千年的时空,非逼着她干拐卖人口的勾当。
她想多活几年就这么难吗?
江玖宁微微俯身,嘴角挽了一个上扬的弧度,笑眯眯道:“卢大人,您看今年年景差,我手上也没这么多现银啊?”
卢金嵘不善地打量着她,冷哼一声道:“牙婆?还看年景?该是逢灾年才能发大财啊!”
江玖宁继续攻道:“这不是阿娘才走不久,败了财,所以才……”
不等她说完,卢金嵘打断她道:“那本府是该替你减轻减轻负担。”
减轻负担?
江玖宁还没能理解卢金嵘说的话,只见他抽出衙卫腰间的刀,闪电之间就刺穿了面前人的心脏。
血液从伤口处瞬间迸发出来,鲜红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同下雨一般散落一地,泚了江玖宁一身。
腥!是江玖宁第一反应。
她的第二反应就是干呕,胃不受控制地极速收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活活扼住了。
她的第三反应才是后背生寒。
其他犯人的反应也没比江玖宁好到哪里去,等众人反应过来了,都开始围着江玖宁痛哭流涕,像是赶鸭子上架一般求着她出钱买了他们。
江玖宁被吵得神情恍惚,听力更是急速下降,只觉得周围人吵得很,又听不清他们在吵些什么,她猛地抬眸却对上了一个人的眼睛。
和面前千篇一律的眼睛不同,眼睛里写满了冷峻的锋利,他不像是犯人的眼睛,更像是鹰犬的。
他不闹,也不求她。
安安静静地跪在一旁,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这种安静仿佛让江玖宁产生一种错觉,他不是即将斩首的罪犯,而是普度众生的菩萨,甚至还能怜悯地看着她被小鬼儿们绊住脚。
然后,江玖宁就看到他脖子上多了一把刀。
染血的刀!
“江姑娘算好银钱没?”卢金嵘用刀背拍了拍那人的脸,发出最后的通牒,道:“若是还不够,本府不介意再帮江姑娘减轻减轻负担。”
“够了!” 江玖宁道。
逼良为娼,大概也就如此了吧。
江玖宁命人拿了银钱,卢金嵘收了钱倒也爽快,笑呵呵地收了刀,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江姑娘就是出手阔绰,本府就愿意和江姑娘这样的人合作。”
江玖宁可不想再和他合作了,全都是掉脑袋的买卖,幸亏她已经没有九族了,不然要牵连多少人跟着她担惊受怕?
奴籍的文书卢金嵘早就命人拟好了,只等着江玖宁签字画押了。
她微微颤着手,在白纸黑字上签了自己的大名,深深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旋即盖上了她的红手印。
打今儿起,她就算被卢金嵘绑到一条贼船上了。
江玖宁清点了奴籍和人数,领到了整整齐齐七个犯人,七个人都是精壮的男子,都属于市场上稀缺的资源。
但若可以,她一个也不想要。
江玖宁领了人,便又看到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目光相接的一瞬,那人怜悯地朝她笑了笑。
对,江玖宁绝对没看错。
不是劫后余生,没有感恩戴德,就是怜悯地笑了。
他怜悯她?若不是在卢金嵘面前不好发作,她定要抓着他问问到底谁该怜悯谁?
办完了正事,江玖宁也不想久留,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她就说今日天气不好,就不该开门营业,刚定的新鲜规矩,今日一次性就破了俩。
马车浩浩荡荡地穿过热闹街市,江玖宁坐在马车里自顾自地笑了。
她确实该怜悯怜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