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袖用精神读报告,看的很快。
大约两次呼吸的时间,她睁开眼睛,思索了一会,才又看向沃兹华斯:“情况写的很清晰了,炎这个凡人国度确实是有趣的切入口。你们准备了很充分的材料论述这样做的必要性,如果我理解的没有错,你们希望通过向我们解释炎这个凡人国度发生的情况,来得到介入当地凡人争端的许可?”
“是这样的,大人。”
“在今天之前,我会建议你们不要太深地介入其他文明的凡人事物。但是既然你们都写了这么一大堆文件……我也会希望你们争取的方向能有好的结果。”领袖说道,向他们确认,“……真的非介入不可吗?这就是你们判断的目前唯一的更好的做法?你们完全清楚介入其他文明的凡人事物会给你们自己和这个文明都带来很大风险?”
事到如今,再说回去想想显然是有点晚了。而且沃兹华斯确实认真思考过,他认为这样做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正确。
“那么好吧,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个方案。”领袖说道,若有所思地看看那一堆,“……你们想要帮助这里的凡人建立新的秩序,从中窥得如今这个世界混乱堕落的因由,哪怕自己来做这种脆弱的反抗所必需的力量支柱……你们判断这很有必要,我们不反对。你们是最了解一切细节的人,你们的判断会比我们的更有道理。”
“但是两位,你们也应该早就知道,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介入它此刻的混乱局势会导致事情往可能好、也可能更糟的方向发展。”
“世界是混乱和复杂的,你们带着不属于这个文明的技术和思想施加影响,文明原本的局势必然混乱。而你们自己要更深入的介入,这种混乱也将会对局面中重要一极的你们造成冲击。如果处理不好,即会损伤你们,也会让你们想帮助的文明局势失控。我们需要确保你们对情况有正确的预期,你们已经思考和准备充分。”
“明白,大人,这是对文明和我们的保护。”沃兹华斯答道,“这正是我们希望您这一次通讯能够批准的东西。”
领袖再次把手放到了那一大堆文字报告上,闭上眼,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从那一大摞中整理清晰的思绪。
“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它即可能决定一个文明的命运,也可能影响你的人生轨迹。”领袖思索着说道,少倾,她睁开眼,看向通讯另一端的年轻人,“因为它是如此的重大,你提交的报告还不足够。我有一些事项需要澄清一下,你准备好回答我了吗?”
“是的,尊敬的阁下,我已准备好面对您的叩问。”沃兹华斯答道。
到目前为止,领袖的话语仍然是温和平静的,眼神也包容而友善。但卓映秋能感觉到,师父在这一刻开始紧张了起来。
“没关系的,遵从你的心意回答就可以。”领袖柔和地安慰他,“任何事情都没有实施,任何后果都能挽回,就没有任何错误可言。你信任地把想法告诉了我们,即使它存在些微可以改进的地方,我们也不会以此来责备你。”
沃兹华斯看起来并没怎么放松,而塞西莉娅女士向旁边走了一步,表示她即未决定,也不影响,无论他们对话的结论如何,她都会遵照执行。
领袖能够明白他们之间具体的决策关系,她点点头,盯着那一大摞报告,沉思片刻。
“修仙的世界,伟力归于个人,凡人想要建立秩序,必须依托能够维持秩序存在的超凡强者。唔,这是正确的推论。仙门高层向你们封锁消息,因此你们想去凡人的地方调查,甚至扶持凡人的势力、成为凡人势力的核心一部分,这也算合理。”
“因为需要更深一步地介入局势,你们选择了一支凡人国度炎内战中相对进步的势力,这样确保新的秩序能够符合当前社会的生产力。你们以秩序庇护者的立场介入进来,避免对社会过于激进影响的同时尽可能的以核心成员的身份获得支持、并且尽可能将更进步的秩序惠及更多人……修仙界的社会现状确实十分黑暗,这种行为没有不正义的地方。”
“……技术上的影响显然可控,社会秩序上的判断也没有大的问题……这些我都很同意,你们是负责可靠的神官和军人,我相信你们,这没有任何问题。”
她抬起头,把视线从报告上移开,抬头看向通讯对面。
“只有一件事,沃兹华斯。你想介入凡人的争端,在一片没有仙门的土地支持凡人建设属于他们的新秩序……”
她沉吟片刻,与其说在思考,不如说在选择更加柔和的措辞,“这样做显然有着好的出发点。我想问的是,在你介入这一切之后,在你扶持了凡人王朝建设新的秩序以后,你如何知晓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呢?”
“凡人原本没有力量在这样阶级分明的世界建立自己的秩序,他们将自然失败,也将因为你的介入而成功。事实上,是你选择了他们的秩序。
“你固然有着好的心意,但依据它,替本世界的人选择,你有这样的立场吗?你不属于这里,和本地人即没有意愿相同的过去,也没有共同渡过和传承的未来,你凭什么来代表他们做选择?”领袖轻声问道,尽管是这样可怕的质问的话语,她的神情安静而理解,语气是那么轻柔,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你相信你所选择的道路更进步,你认为那片凡人的土地在新的秩序下会过得更好,你坚信你推行的新秩序确实更加符合修仙界现阶段更先进的可行的生产力和生产方式,你相信自己有资格代替当事人做出更适合他们的选择?”
“你甚至没有明白修仙界如何成为了今天的样子,就这样认定自己所理解的社会更好,这不是出于傲慢吗?”
领袖问道,她的语气仍然平和,但语句中的含义比刀锋还尖锐,几乎要把被她叩问的沃兹华斯劈开。
“你相信自己的文明更先进、更和平、更好,因此就认为我们所经历的文明发展的理论和方向放之四海而皆准,以此为理由把它套到所有还相对蒙昧的文明之上,即使你不完全清楚是不是存在建设这种新秩序的基石,即使还没来得及去深究它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你想过这个问题吗?”领袖的神情变得温柔了一点,“我相信你有自己智慧的判断,但你如何知道,这种判断没有掺杂文明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