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兹华斯劝卓映秋不要在试图突破金丹，休息调整一段时间，等等他们和真神例行联络。

这不太符合卓映秋一开始来找师父的预期，但她委实被师父兜头而来的一通和大道规则有关的担忧砸蒙了，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看来，迄今为止出现在修真界的修行功法，有三个品种。

它们分别是：

现在仙门通用的吸取灵气的正统功法，师父叫他们力量方向，顾名思义是吸取力量积累灵气寻求突破的修行方法。

古代修仙界感悟天地大道，通过剑法器乐符丹等等多种不同的办法修行入道，领会新的境界而得到突破的功法，被称之为境界方向的修行功法。这类功法和大道有关，也因为天地巨变而传承断绝。残魂清墨，大炎缺满，乃至于海阁老那一批诡异的传承都是这个功法。

再一个就是她们师徒三人的功法，是和修仙界本土原生功法完全不搭噶的异界路子，走的是规则方向。这路子的起步方式和境界方向的功法一样，都是构建自身的力量旋涡，以至于让卓映秋进了大炎的门就被认错，之后装傻充愣一直没好过。

规则功法往后肯定和境界功法有很大区别，这区别具体体现在哪里，卓映秋修为低微，试图进境还被卡住，目前还不知道。

但就她现在的理解，似乎，有一定的可能，规则方向的修士，像师父师伯，像她偶然窥见的上方境界那样，很有可能是能够直接操控命令身边天地空间规则的。

当她还弱小的时候，她能用精神命令身边空气湖泊里的水灵气，卷起利刃源源不断为她所用。在她将要窥见的下一个境界中，空间的组成从侧面被她窥见，可以让她无视距离折叠时间。

卓映秋现在卡在筑基巅峰上不去，但现在的她和仙门平均水平的筑基乃至于金丹初期弟子对峙，恐怕都是对方被她吊打。

……一个金丹就这水平，师父师伯能操控什么根本不敢想。

不过，相对应的，其实也能看出，这三种功法各自都有一定的短板。

力量方向的修行功法——如今修仙界最为普遍正统的仙门功法，问题在哪里已经显而易见——修士们吃灵气已经快把整个世界都吃完犊子了。而且外力能够提升修为，各种人不择手段争抢天材地宝炉鼎宝地，把整个世界的风气搞得乱七八糟。

境界方向的修士，从大炎和过去天地巨变的情况来看，消失的非常神秘，现有的存在也看不出弱点。但或许也是他们消失的太容易了，以至于让人非常担忧他们力量赖以维系的‘大道’的情况。

……现在的修仙界，境界修士被锁死在了练气。能练起来境界的那几个，像海阁老他们，用师伯的话说，路走反了。

难以评价境界方向修行方法的优势和短处，但既然这功法这会传承都快被挖断了，依赖‘道途’和‘大道’可能是它比较薄弱的地方（也不排除是修仙界的情况意外险恶）。

最后是她们师门的规则方向……

……这功法本身的战斗力因为卓映秋本人实力弱小、师父师伯从未全力出手而尚且成迷，半开玩笑地说，它最强的地方可能是背后有一个真神数量不小于三的巨大文明站台。

不过至少，这夸张到奢华的背景，显示和修仙界毫不沾边的规则方向的功法是目前为止最没有问题的一个。

……

小姑娘跟着师父往自己的房间走，出来主屋，穿过亭台和假山，在心里暗暗吐槽对自己的功法长处和弱点都了解太少。

她不知道，她这会还弱小，境界低微，转修不久，和别人交手更是屈指可数。

她还不能体会到自己功法的强大。

她也不知道，她多么幸运的天赋高绝，却还是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从筑基巅峰摸到下一个境界的门槛。这时间不短，她以为是转修不适应，没有意识到不吸取灵气，不借助外物指引道途，想要共鸣借用规则进阶对大多数修士的资质来说何其困难。

她或许已经发现，或许只归咎于自己多年被灵食养在灵山出来凡间不适应：她从前修行仙门功法，几乎已经快要断绝五谷不需饮食休息的身体在慢慢显露出饥饿和困倦，充盈着她身体的灵气在消退。伴随着她转修的力量增长，她的身体在反过来靠近凡人。

规则方向的强大力量对修士的肉身躯体的加强有限，比起这类修行方式带来的强大力量远远不如。低境界的规则修士寿命相对短暂，高境界的大修士也难以摆脱相比同阶身心更加脆弱的负担。

刚刚正式踏上修行道路的卓映秋不知道。

就像她也不知道境界方向的修士对心境悟性和机缘运气要求很高，力量方向的修士天生精神法术不够凝实一样。

但她也不在乎。

只要能让她不做炉鼎，无论哪个方向的功法，都是好得不得了的。

……少女跟着师父往自己房间走，无心去看夜色中莲花盛开的花园，暗暗在心里把目前的情况捋了一遍。

现在看来，力量方向的功法在天地巨变之后作为替代品蓬勃发展，在修仙界大行其道，这功法本身至少运行的没什么困难。

境界方向的功法，在天地巨变之前人人都用，因为天地巨变而陡然断了传承。这功法的兴衰和修仙界的巨变可以说紧密联系。

如今天地巨变早已过去，但大炎残留的这一点境界功法的不明苗头都没有发展起来的意思。不是无法突破的缺满，就是方向完全反了根本不能元婴的文渊阁。

问题很多，没什么头绪。只能肯定这功法和天地巨变很有关系，至少是某种特质被单方面深深牵连的那种倒霉关系。

师父之前猜测，境界方向的古老修仙功法受到天地巨变影响，和境界方向的修行者依靠‘道’有关。清墨说他寄情山水，以文墨书画入道，卓映秋没到那个境界，并不能充分领会文墨书画和大道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文墨和刀剑法符一类的传统修行方法在天地巨变中一起被影响……

而且，现在这个猜测也不做准了。

因为如果天地巨变中，‘道’影响了境界修士。

那么，她，出身绝不会引起任何问题的、修行规则功法的修士，本不该被拒绝。

她不是境界修士，修行的是规则功法，规则功法和‘道’没有关系。

书里是怎么说的来着，规则是一种构筑成世界的固有逻辑。

就像火热而水冷，泥土坚硬，风轻盈，它是一种世界自有的属性。

果子从树上往下掉而不是往天上飞，光会从发出的一端直直照到另一头，石子直线飞行的时候不被碰到就不会拐弯。

空间是连贯的，一步路走一尺，三步路就能走三尺。树木会从发芽到长大到死亡，生存的顺序按部就班，不会跳过，不会逆转。

天地巨变或许破坏了‘道’，或许影响了什么别的和境界功法紧密相关的东西。

但规则功法不受到这个影响。

天地巨变不会让火冷水热空气凝固，不会让三尺的距离500步才能走到。光不会在那一天之后在空中拐弯，果子不会在枝头往前后左右飞出去，死去的东西不会复活。

而且，换句话说，就算这些受到了影响，水热而水冷，空气凝固，果子在枝头整齐地向天空飞去——

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那是天地巨变后世界新的规则，那么它就会是规则功法可以领悟和借用的、现在这个世界运行的逻辑了。

规则功法的要义在于感悟共鸣掌控操纵规则，不在于规定某种特定的统一的规则。

沃兹华斯最开始担心小弟子无法突破，需要真神祝福，是恐怕他们的功法无法适应修仙界，让卓映秋不能通过它来感悟联系修仙界的规则。

但她现在面临的情况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触摸到了规则——可什么东西不让她触碰，还打了她一下。

嘶——

卓映秋皱起眉来，觉得事情有些难搞。

是因为她学的功法有问题吗？还是世界本身自我保护的意志在拒绝别人触碰？那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师父师伯也是规则修士，他们还不是修仙界本地人，出身可疑，能够动用的力量若心怀歹意能让修仙界真的伤筋动骨

他们就完全没事？？

卓映秋真情实感的困惑起来了，她想破头都想不明白，如果修仙界不肯让她修行规则功法，为什么允许师父师伯，还丝毫都不挣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