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卓映秋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又有点失落。
“再想想你做错了什么?”
“我……”卓映秋吸了口气,感到压力,“我不该代替师父师伯擅自出头,目前别人认为我们是一起的,这样的情况下我擅自动作也会影响到您。”
沃兹华斯叹了口气,卓映秋立马不说了。
她师父把茶杯放到了身边的矮几上,又叹了口气。
他低头抓头发,有点苦恼,看起来一下就回到了平时平易近人,大小事情都无所谓的模样了。
卓映秋感到这个样子的师父特别亲切。
“秋儿。我虽然说过我们只是暂时同行,但暂时我们还同行,你不用把我们分的这么清楚。”沃兹华斯又叹了口气。
“师父,我不……”卓映秋想说她不是认为和师父暂时同行,早晚有一天要分道扬镳才会这么担心,话开了个头,被沃兹华斯挥手止住。
“我知道你是担心给我们添麻烦,但师父不会被你添麻烦的。”沃兹华斯抚了抚额头,看向她,眼中又有了点笑意,“秋秋很善解人意,师父师伯心领了。但我们都是成年的大能,我们不需要你替我们担心后果——如果一件事不该做,我和你师伯会开口的。除此之外的大多数情况,没有事需要你对我们负责。”
卓映秋点点头,也高兴起来,不再感到那么紧张了。
“我认为你做的不对的地方,在于你想对他动手,一开始就应该出全力。”沃兹华斯看小徒弟那样,就知道她认为这个事不如之前那几个大,为此感到很头疼,“这是有我们看着,对方乱七八糟的攻击没伤到你。要不然积少成多,你早就失去战斗能力了。”
卓映秋回想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那护卫的雷符和乱七八糟的剑气拳头打在她身上她都不会疼,原来竟然是师父出了手。她当时还想自己幸运预判准确,现在看看,突然后怕起来。
“修仙界乱七八糟,你永远不知道敌人藏着什么暗招。”沃兹华斯批评道,“这样面对敌人不出全力,托大,非常危险。这回是有我看着你没受伤,后面漂亮的用法术反击了。要是真的生死斗,敌人趁你出手时候没出全力快速击伤你,你就只剩逃命的份了。”
“我和你师伯不是这个环境成长起来的,尔虞我诈的阴招很不擅长,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但是正道不怕人走,我们可以从根源上杜绝问题:以后要是你确定要击败敌人,一开始就要出全力,绝对不允许再有今天这样托大的情况了。”
哦。
卓映秋挨批了,蔫头耷脑地应了,暗暗在心里记下来。
沃兹华斯端起茶来喝,看起来只打算针对这一个点批评,现在已经说完了。
卓映秋看着师父恢复了平时轻快自然的样子,刚刚知道了他出手帮了自己,心情很好,嘿嘿笑:“谢谢师父,我今天也是相信您会保护我才那样托大的。”
沃兹华斯瞪了她一眼,这一眼比起刚才他严肃起来的样子,就实在没什么气势了:“就你调皮。”
卓映秋嘿嘿嘿嘿。
屋里一时安静,塞西莉亚在里屋也没声了。卓映秋看着师父轮廓清晰线条柔和的面孔,感到师父如果是黑发,不比从前修仙界传说的几位美男子差多少。
可惜他是金发,睫毛眉毛也都是金色,让这柔和的美感变得有些不够收敛,显得张扬了一点。
还有眼睛,师父的眼睛是浅棕色的,虽然形状好看,但瞳孔看过来的时候,非常富有异域风情,好像个猫一样。
……师父要是修仙界人类的长相,可能就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了。
她看着师父的时间有点久,沃兹华斯冲小徒弟挑挑眉毛。
卓映秋一个激灵:“师伯!”她转头向塞西莉亚进去的里屋方向,“师伯她喝了那么多,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虽然师父管师伯叫祖奶奶,但塞西莉亚的外貌毕竟是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盛年女子,喝高了睡觉需要照顾,师父恐怕不方便。
“不用管她,她没喝那么多。”沃兹华斯听到队友的名字又开始头疼了,“我们都是成年人,特别是你师伯。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偶尔放飞自我我是没听说过有把自己放出问题的。我们出来进去带着她别把她丢到可能遭遇危险的环境里就行,剩下的她自己能处理。”
卓映秋点点头,放下心来。扭头想想,觉得放飞自我的师伯还挺可爱。
“师伯在您的家乡,也会这样吗?”
“退休以来这些年,是吧。”沃兹华斯想了想,“她肯定有很厉害的时候,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她,之前也没有特意了解过。还记得吗秋秋,早些时候我说我们是不同宗派的长老。现在你知道了我们确定的来历——这个不同宗派的意思是,我们效忠于两位不同的神明,也不在一个势力组织里。我是来了修仙界以后才真的和塞西莉亚熟悉起来的。”
卓映秋又扭头去看师伯回去的房间,师父说的这些事,她有隐约察觉到。但察觉和听到师父亲口承认是不同的,她突然觉得,仙门长老要是能不互相猜忌伤害,修仙界或许也可以更加厉害。
……也幸好仙门不是一起的,每个门派都为自己的利益行动。要不是这样,她这样被仙门欺压,和仙门敌对的人,可能更加没有机会了。
“我以为您会批评我随便动手鲨人。”她对师父说。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沃兹华斯哈哈一笑,“因为你师父看起来像个傻白甜吗?”
卓映秋只能勉强知道傻白甜是什么意思,她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您一直以来,表现得……都很尊重别人的生命。您对凡人都那样,我觉得……您会不会”
“我是觉得——不提我们家乡的情况——至少在修仙界,杀掉烂人,才是对好人的尊重。”沃兹华斯笑着又端起茶杯来,“或许秋秋记不得了,不过我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可是杀光了整个奉天门啊。”
记得的,怎么会忘呢。
卓映秋永远记得师父出现在她眼前,谈笑间鲨死奉天门少主等几人,对她说炉鼎这件事真恶心,问她要不要和他走的场面。
那时候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又或是师父自己身上的光芒,让他的金发看上去像是镀了一层明亮的金边。
太幸运了,对她来说,如果没有师父出现,她现在的生活对炉鼎来说就像在梦里一样。
“……那时候您怎么就决定灭了奉天门的呢?”她问师父。
“那个啊……唉,”沃兹华斯的思绪回到了过去,脸上的笑模样又不见了:“还能是什么,奉天门霸占灵矿,屠了一个镇子的凡人。那镇子我和塞西莉亚前脚刚落脚去过,了解本地风土人情停留了一段时间,认识了些本地人。谁知我们离开了半个月功夫,再回来的时候只剩死人了。”
那时候他和塞西莉亚刚刚来到修仙界,对本地的情况还不很了解。虽然知道这里世道很乱,但一来落地接触的是正统仙门三大派的修士,二来毕竟还是在老家和平太久,对修仙乱世的底线还是过高估计。
他们在那镇子落脚,和凡人学了不少凡人界修仙界乱七八糟的常识,也和镇子里的老乡混了个脸熟认识。那镇子位置偏僻,环境优美,凡人安居乐业,姑娘们不怕给陌生男子独自带路,老人也愿意把故事传说娓娓道来,连狗都愿意对外人先摇摇尾巴,是个淳朴好客的好地方。
谁知道呢,他们俩出门去汉水明光神宫看了一眼秘境,只走了半个月。再回来的时候,整个镇子房倾屋倒,遍地瓦砾,全镇老小,找不到一具完整的遗体。
沃兹华斯在自己的世界年纪不老,碰巧没经历过真正的混乱和战争。他从没见过这种对凡人平民的屠l杀l阵仗,当时就很怀疑人生。
事到如今,虽然奉天门已灭,被奉天门祸祸的镇民中最后活下来的两个也交给了天风阁,但只要一想到奉天门做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个凡人镇子下面有个灵矿,而镇民不愿意修士开采,沃兹华斯还是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魔幻了。
卓映秋凑过来,摸摸师父的肩膀以示安抚。
“那个镇子叫青山镇,曾经有一千二百人。”沃兹华斯按住了她的手,抬头对小徒弟说道,“我不想说因为他们,我才能遇见秋秋这样的话。我希望所有这些事都不要发生,无论是炉鼎还是屠l杀。”
“但既然你问了,秋秋,记住他们。”沃兹华斯对卓映秋说道,“如果我们不记住,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人记得,他们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