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小伙子也是天真,沃兹华斯长这么大头回为人师表,把他那个憧憬师父的小徒弟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那家伙嘴上说着不会插手,亏那帮人竟然也信——那家伙雷符的时候大摇大摆地拉了个护盾,对方竟然看不出来,就这还要测试仙尊的能力,属实是有点殆笑大方。
沃兹华斯全程没搭理他们互相之间的眉来眼去,他只是盯着那边卓映秋和那来者不善的壮汉危险地交手,没什么心情说些废话。
随着卓映秋和那壮汉的比斗延续,周围人不断因为精彩的反应和险而又险的闪避而惊呼喝彩,沃兹华斯的脸色却越来越沉,眼神也暗沉下来。
那壮汉出招不怀好意,处处暗藏杀机。几次攻击都是砸中了了不得的杀招,而且没完没了,出手越来越狠辣过分。
卓映秋都看得出来的东西,他怎么会不明白。随着卓映秋那边的情况越来越凶险,仙尊想起之前那郡王咄咄逼人的话和护卫不怀好意的唇语,他觉得这事有必要好好说道说道。
——等秋秋的愿望达成,晚上他要亲自去一趟郡王府。靖江小郡主也好,淮安小郡王也罢,既然选了修仙界弱肉强食仗势欺人的路,他这位仙尊入乡随俗,一定要让他们重新再思考一下。
……
那边厢,卓映秋和那壮汉在院子中间的小小空地上已经辗转腾挪了上百回,交手不计其数,几次险而又险。
周围的不明所以的宾客在喝彩,郡王嘴角含笑。卓映秋却出了一头冷汗:这么小小的场地对于两个筑基巅峰的修士来说太小了,根本不够他们使出全部手段。因为难以拉开安全距离互相调整,整个局面凶险异常。
卓映秋年纪轻,又跟着师父主修法术和剑术,体力完全跟不上那壮汉体修和重锤的功力。那人力量大的惊人,狭小的距离完全够他施展重锤,却限制了卓映秋拉开距离使用法术的空间,一直以来被他在这小小的空间压着打,几次险象环生,没受重伤纯粹因为卓映秋的功法成熟稳定,是名副其实和那人不相上下的筑基巅峰,因此还能勉强招架闪躲一二。
……这样下去不行。
壮汉再次挥舞重锤狂吼着冲了过来。
卓映秋只好再次原地起跳腾挪闪躲。
……她是法师,法师使用法术要感应元素,提前蓄力,有些法术还有念咒。
她险而又险地避过了飞舞的铁锤,在空中用短剑借力对方的攻击改变方向,闪到了场地的另一个方向。
“有两把刷子。”壮汉咧嘴一笑,眼神有些发红,看起来逐渐凶残嗜血,舔舔嘴唇,“小娘们还挺辣。”
卓映秋脸色不变,以攻代守,提剑冲刺,限制了对手挥舞巨锤的时间。
壮汉狂笑起来,拉起链锤挥舞起来,舞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铁链屏障。
“可惜你今天遇见的是我!可惜我今天这么见到你!”壮汉狂笑道,打出了杀气,什么也不顾了,什么话也敢说,“要在野外碰面,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哭着求我!”
……卓映秋想,她得想个法子,至少腾出使用法术共鸣灵气的功夫。
“仙尊的这位弟子,是剑修吗?身法真是十分灵活。”宴席上,枢密大臣问沃兹华斯,已经对这姑娘灵巧的身法和高超的武艺感到了兴趣。
“堪堪会看罢了,她师父是法修,姑娘能会什么好剑术——没什么技巧。”塞西莉亚抱着酒坛子,乐呵呵的,代替根本不想说话的好兄弟回答。
枢密大臣和护卫的神色一下肃然起来。
那青衣少女的剑术,以任何人的标准看,都不应该是‘没什么技巧’。
……
卓映秋又和壮汉交手几十回,从袖子里扔了一张符出去。
现学现卖,从开打时候壮汉用掌心雷符扔她的行为中得来的不讲武德的灵感,今天上午还在纸上实践的画符技巧。画好的符也没带,好在储物空间里还有点符纸,掏出来一块用手指现画的。
她自学了符法,知道画符用的是灵气而不是朱砂。因此这会打着打着,有空画一笔,歪歪扭扭断断续续地画了一个火符,好了就扔,劈头盖脸扔了出去。
火符见风而涨,说爆就爆,威力大的吓人,扭头就是一个水缸大的火球盖在了那壮汉脸上。
这不得不说是系统性符文教材的精妙之处了……那符咒原本的作用,是稳定持续温度可控的火苗。教材教导了十八处需要注意的细节和三种必须遵守的注意事项,确保那符咒安全可燃,不会因为回路冲突而烧穿载具,也不会积攒能量激情爆炸。
但卓映秋打着架画符,七扭八歪,一条都没遵守。
画出来的符显然很不稳定,说炸就炸,场面精彩,声光爆炸。
壮汉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好像水又好像风还仿佛木属性,总归不太能攻击但意外能打的少女,会从袖子里扔出一个火符来。
而且这个火符还炸了,还炸的非常炫酷,炸出来的火球有门板大。
早不炸晚不炸,打了一半都没危险,谁想她突然把这底牌给翻了。
壮汉没有防备,被火球盖了脸,水缸大的火球不容小觑,他只能紧急收回双手,放出灵气护住。
卓映秋落了地,看着火球炸在他身上,终于获得片刻喘息。
她身边的灵气有规律地震动起来,仿佛鸣响,仿佛波纹开始流淌。
长蛇般的水绳和锋利的水刃在空中隐约浮现,长绳游走自如,利刃寒光硕硕。
壮汉好不容易挡住爆炸的火球,护住头部胸口,驱散燃烧的爆裂的火。
当他终于扛住冲击,挥散火灵气,从一片爆裂的红色中重获视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数十条水绳电射般缠绕而来,无数锋刃冲他攒射。
壮汉瞪大眼睛,目眦欲裂:“你用了什么手段!”
能用这么吓人的法术,早先被压着打的时候干嘛去了??
“我是法修,这就是我本来的法术。”卓映秋在水流龙蛇的簇拥下走来,举起了手中短剑,“我本想用剑解决这件事,看来是我太轻敌了,是我的错……再有下次,我会记得先用法术起手的。”
她高举短剑,剑刃已经到了和那壮汉头颅平齐的高度。龙蛇扭动,以扭曲的姿势死死绞着壮汉的身躯,把他的头颅往上掰,露出弯曲的脖颈来。
“仙子,不可!”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席间的枢密大臣豁然站起,高声喊道。
师父师伯一声没坑,卓映秋就把那外来的声音当做随风送来的笑话听。壮汉紧紧咬牙,把丹田中的灵气汇聚在四肢百翰,脸色通红,终于在最后一刻爆发用力,挣脱了水流的钳制。他的身体还没有挺直,抓着链锤的手臂已经获得自由。
漆黑的链锤以刁钻古怪的姿势甩了过来,砸向周围的水刃,也砸向卓映秋的后背。壮汉的另一只手握成砂锅那么大的拳头,冲着面前卓映秋的胸腹猛击过来。
卓映秋往前一闪,用短剑切开了壮汉的喉咙。
她切开了,鲜血好像喷泉一样涌出。与此同时,壮汉击中了她,让她向后飞了过去。
两人先后砸在地上。
划分整个切磋场内外的屏障消失了。
卓映秋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腹,很奇怪为什么不很疼。
枢密大臣和护卫赶紧上去,想要抢救那喉咙被划开的壮汉。壮汉是筑基巅峰,生命力强悍,只要给他用些仙家手段,喉咙被切开不算无可救药的大问题。
卓映秋不试图阻止,她知道他们的努力不会有用。
她飞了出去,但她的水刃还在。
那两个官员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胸腹丹田被水刃切开搅碎,已经毫无幸理的,尚未咽气的破碎人体。
衍之赶到她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卓映秋看了一圈,师伯还在喝酒,单手撑着头,仿佛对眼前的后事都相当有兴趣,神态像是在看戏。
郡王却已经脸色铁青,这结果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更令他生气的是,那壮汉死了不可惜,但卓映秋鲨他时候毫不掩饰的嚣张姿态,那摆明了就是故意,甚至懒的伪装成意外的行为激怒了他,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完全没觉得自己被人放在了眼里。
郡王抬手要拍桌子,手却终于没有落下去。
一根仿佛是神木编织,光润优美,仿佛带着金色光华的长长木杖,顶端抵在了他的下巴下方。
那木杖上散发出的气息遏制了郡王想要发泄情绪的尝试,他不敢动了,随着木杖的抬起被慢慢挑起下巴,迎上了金发仙尊冷然的目光。
“刀剑无眼,切磋中有个死伤也是常见。不幸它发生了,真令人遗憾。”
沃兹华斯说道。
被木杖挑着下巴,郡王不知为何说不出任何否认的话来。
“我们只是毫无根基的乡野闲人,有幸来到大炎,受到郡王和枢密院各位的热情款待,真是受宠若惊,不敢不领情。”仙尊继续说道,法杖微凉的下部抵着郡王的下巴,某种无声而不可形容的气场蔓延开来,全场除了有人一碗接一碗,没人敢说话。
“你说是吧?淮安郡王殿下?”这人笑眯眯地问道。
还是没人敢说话,除了一碗接一碗那位放下了碗,夹了一筷子蜜汁糟鹅。
“有人来报信,沃兹。”塞西莉亚用筷子把糟鹅上的骨头和皮肉分开,身后的侍女战战兢兢地把她的酒碗满上,女士眼皮都没抬,“你刚刚可能没注意,但我好像感觉徐州城里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这边的事情没那么着急,为什么不让报信的使者先来把话说了,再继续和这位小郡王掰扯待客之道应该有的模样呢?”
哦,行呗。
沃兹华斯其实情绪上不生气,有他护着秋秋只是得了一个锻炼的机会,根本没有危险。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坐实一下仙尊身份,免得这帮人蹬鼻子上脸,最后让奉天门事件重演。
闻言他也没什么意见,略略收了法杖柱在地上,院中的可怕空气有所收敛,叫门口的使者钻了进来。
那是个王府家丁。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情况有些怪异。郡王身边站着个人,看起来像修士老爷,神色也有些不善,仿佛不让他把郡王爷叫走单独说。
但不让也没法啊,这么大的事。
那家丁跑到郡王旁边,直接跪下了,以头抢地:“王爷!王府,王府被归元逆匪给劫了!他们砸开了宝库,损失无算,后院被一把火符炸了个底朝天,现在半个王府都烧起来了!”
这事太大,骤然得知,郡王都没反应过来。
沃兹华斯反应过来了,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