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纾在衣柜的深处翻翻找找,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相框,上面是她跟母亲的合照。
她拿过来给沈清岚看,一言不发。
“还有别的吗?”沈清岚问她,看她摇了摇头之后,把相框拿起来,指腹擦了擦表面,“我跟你妈妈是很好的朋友。”
她蹲下来,眸光中露出怜悯,将时纾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听到时纾抑制不住的抽泣声,她柔声哄道,“不用怕,我会照顾好你的,好吗?”
在这一刻,时纾开始对她逐渐搭建起信任的茧房,主动住了进去。
时纾从小到大享受的宠爱太多,娇气得很,别家的孩子这个年纪开始学独立生活的技能,时纾在家里上私人教师的兴趣课。
前者自己生存也能长成花儿,而本就是花的后者离了浇灌却变得奄奄一息,难以生存。
坐上车子隔绝了外面的吵闹之后,时纾紧绷的身子一下子便颓了。
她接过沈清岚不知道在哪儿弄来的热牛奶,咕嘟咕嘟喝掉一大杯,下意识伸手想要拿纸巾去擦嘴,顿了下之后用袖口在嘴角蹭了蹭。
“还喝吗?”沈清岚拿着空杯子,看她没有点头或摇头,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开口,便让人给她送了第二杯过来。
看她喝得着急忙慌,沈清岚笑道,“饿了是不是?”
时纾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对她很怯意,对于问话哪怕语气很温柔也不敢坦率地回答。
她是温室里没经过风吹雨打的花朵,护着她的温房被一下子撕扯开裂,她摇摇欲坠,对陌生的一切都感到恐惧。
时纾放慢了自己喝牛奶的速度,她所有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哪怕她什么都不会都不懂,也该知道她自己现在是无人看养的状态,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
如果她不听话,惹了女人生气,那她随时都会被丢出去。
刚才坐在台阶上,被无数路过的人新鲜又冷眼地看着,那种屈/辱的状态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沈清岚坐着的那边,车门开着,偶尔会有人过来恭敬地跟她汇报事情。
时纾不知道车子为什么不立即开走,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来这里,看样子她好像真的是刻意过来接自己的一样。
沈清岚拿了湿巾给她擦脸上的灰尘,又给她擦手,擦干净之后便抓过她的手裹在手心里。
这种温暖的感觉很好,时纾有一瞬间觉得好像自己的妈妈回来了一样。
她安安静静地待着,不敢再往车外看一眼。
那个她生活了十二年的老宅,此刻就像是垃圾场,零零散散的昂贵家具堆得到处都是,被人盖了白布一件件搬走,就像在毁坏她的心房一样,让她的心里无比揪痛。
“时纾。”
车门被关上了,她听见沈清岚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从她们见面的开始,她没有被问过名字,眼下也用不着她去猜测沈清岚对她知道多少,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也没什么秘密。
时家好像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她格外单纯,单纯到像个傻子。
时纾看她,感受到抓住她手的力道揉捏着她的手指。
“你愿意跟我走吗?”沈清岚第二次问她。
时纾不喜欢这样跟女人对视,她心里的想法好像被无穷尽地揣摩出来了一样。
想要跟她走吗?
当然是想的。
她离不开优渥的生活,她没处去,她什么也不会。
一个人活着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会接济她。
娇养的富家千金在流落街头之后会发生什么,她不愿意去想恶毒的后果。
时家衰落之后,往日的朋友在一瞬间消失不见,这么几天她唯一见到的矜贵女人就只有沈清岚一个。
“很抱歉,对于时家的遭遇我也很难过,我没办法挽救和弥补。”沈清岚告诉她,声音诚恳有力,“我不清楚你的生活习惯,还有你的脾气,显然你不该是这种怯生生的模样,对吗?”
沈清岚不等她作答,也知晓她不会回答,“十全十美很难,但我会尽力照顾你。”
时纾不知道她是否在顺着自己的心意说话,因为这些话让她听得很舒服。
女人没有给出彻底的保证,没有人能做到十全十美,纰漏是难以避免的。
时纾总是会对这种看似诚恳的话格外相信,更何况这是第一个肯在时家衰落时主动露面的人。
而且,她也没有强迫自己跟她走,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
时纾没有过多思考,用力点了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沈清岚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但还是这样问出口,“我想要听你用嘴巴告诉我。”
“我想。”时纾再一次点头,主动回握上女人的手。
沈清岚笑了,终于吩咐司机启动了车子。
时纾不再纠结对错,跟着女人回了家。
这一养,就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