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的侧颜,沉着声反问道:“所以杜绝就是那个代价?”
她转向他,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我自己是那个代价。”
他刚想追问她什么意思时,身后传来男人带着些许醉意的嗓音:“皇儿啊,你和朕的皇后在聊什么呢?”
宛如蛇信拂过后颈,那带着警告意味的压迫感令人毛骨悚然。虽然问天湘平日里就教人捉摸不透,但此刻突然出现的他更是让问天鹰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被一条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的毒蛇盯上。
只需被轻轻一咬,就会命丧黄泉。
在他回答问天湘前,神乐真寻就先开口了:“殿下在担忧西面受旱灾影响的灾民,所以找妾身商量能不能让国库再多拨一些银子……”
闻言,问天湘皱了皱眉:“怎么又受灾了?”
他向问天湘拱了拱手:“父皇,西面连着闹了三年的旱灾,当地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是吗?”问天湘只看了一眼他,便将目光投向神乐真寻,“朕记得拨了不少赈灾银两和粮食,还不够他们吃吗?”
“陛下,受灾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再加上有的官员他中饱私囊,贪污了赈灾银两。”
听到她的话,问天湘似乎是不悦又似乎是不耐烦:“啊…那朕就下旨把那些贪污的官员都砍了。”
她看向问天湘,十分平静地说:“倒也不是不行,不过陛下要砍的第一个官员就是妾身的‘父亲’神乐大人。”
“神乐大人这次又贪了?不愧是他呢。”问天湘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恼怒,也没有任何惊讶,他就像单纯感叹一声。
一旁的他试探地问道:“所以父皇…您会处罚神乐冥吗?”
而问天湘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不会。神乐大人上次又献了不少美人给朕,朕都还没赏赐他呢。”
“父皇……”
他还想开口,就被问天湘的哈欠打断。
“朕乏了,朕要回寝宫休息了。”说着,问天湘就绕过他,在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问天湘顿了顿脚步,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他道,“皇儿,朕理解你忧国忧民的苦心,不过朕的皇后毕竟是你名义上的‘母后’。你可不要聊得忘了时间哦。”
他微微一愣,随即颔首:“是,父皇。”
目送着问天湘远去,神乐真寻收回视线,望向一脸阴郁的他,淡淡地启唇:“殿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强忍怒意地反问她:“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她不疾不缓道:“等你能够决定他人生死的时候。”
他沉默了须臾,深吸了一口气,慢道:“神乐真寻,即使你想和我合作,我也不会信任你。”
“殿下,我要的不是你的信任也不是你的配合。”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活着。”
怕他听不清似的,她又说了一遍。
“我要你活着,无论之后你会遭遇什么。”
那时,他并不明白神乐真寻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他被神乐真弥灌醉,然后在神乐真寻的床榻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昏黄的灯光,令她那张柔媚的娇颜看上去就像覆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面纱。
他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哑着嗓音问:“神乐真寻…告诉我,你当初是怎么做到抛弃杜绝,投向其他男人的怀抱?”
分不清是醉意,还是失意,他想问问她,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忘了抛下他的秦欣然。
而神乐真寻却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按住了他的手,然后贴着他掌心说:“我其实也没有做到。”
“你……”他有些讶然,“难道你和我父皇并没有……”
她微微一笑,伸手想要拉下床帐。而他猛地捉住她的手腕。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没有了秦欣然,也没有了他想要的帝位。他对神乐真寻的好奇达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顶点。
是因为神乐真弥灌他的酒里加了什么,还是因为她本身,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在理智消散前,他问了她一个问题:“神乐真寻,你喜欢什么?”
仿佛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凝视着他幽暗的眸子,轻声回道:“我喜欢……”
他没听清她的话,就再度陷入了昏睡。
而他醒来之后的事,就满城皆知了。
被流放的那一日,杜绝随他一起上路。路上,他对那晚发生的事只字未提。其实他和神乐真寻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向杜绝澄清。他甚至没和杜绝说,神乐真寻和他父皇之间也是清清白白。
思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他自己的理由。
他需要杜绝恨神乐真寻。
恨,才能让杜绝始终在他身边,帮他铲除神乐一族。
至于所谓情爱——…
脑海里浮现出神乐真寻问他的话:“假如你的心上人是你登上帝位的阻碍?”
如今已黄袍加身的他,目光深邃地望着他曾经和神乐真寻被“捉奸”的床。空荡荡的上,早就没有了余温。
“神乐真寻……”他在床沿坐下,伸手揪紧绣着凤凰的丝绸褥子,喃喃的低语逸出薄唇,“你、秦欣然、杜绝都不重要,朕的天下才无可替代。”
无可替代,也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