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来了个柳四郎,西边来了个谢不慕。
谢不慕看他只有一个人赶来,问道:
“你老大呢?没跟过来?”
柳四郎道:“你不也一样吗?一个人,没让你小师弟跟来。”
谢不慕道:“我怎么舍得呢,这么危险。那你不也是么?哦,不对,我说错了,你不是舍不得,你是欠不得。”
听他说话估计会少活十年,柳四郎眼中笼上一层阴霾。
看他的反应,谢不慕笑得更不客气了,看来他还说上对了。
柳四郎肃然道:
“别废话了,走吧。”
“等等。”谢不慕站那不动,一丝阴冷的笑容在他的嘴角一闪而逝:
“送死之前,方便问一下你是谁吗?”
对于柳四郎皮襄下的灵魂,可真令人感兴趣呢。
柳四郎顿了几秒,随后抬起脚步,说了句:
“我是柳四郎。”
听到这个回答,谢不明显然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又扬起那伪善的天容。既然人家不愿意说,何苦紧逼呢。
随着柳四郎的脚步,他亦步亦趋,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长,交叠又分离。谢不慕轻声哼起一支不知名的曲调,曲中既有轻快也有讥讽,与夜风一同穿梭在竹林间。
两个互相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狐狸一同走进漆黑的深处。
夜黑风清,月出皎皎。
夜色愈加深沉,竹林间的雾气开始弥漫,林中只留下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
终于,他们来到了竹林的深处,子时的钟声仿佛在耳畔响起,谢不慕停下脚步,凝视着前方逐渐清晰的花轿轮廓,轻声说:
“到了。”
在迷蒙的夜色掩映下,月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斑驳地洒落在幽深的竹林间。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摩擦,发出窸窣声响。
远处,一阵阵戏曲与锣鼓的交织声穿透静谧,由远及近,它们时而高昂激越,时而低沉诡谲,如同幽魂的呼唤。
随着音浪的逼近,竹林深处缓缓显现出一群身着奇异服饰的身影,他们正朝着一处开阔地缓缓行进。舞者们的服饰在昏暗中更显诡秘:暗红色的长袍上绣着复杂的图腾,金线勾勒出的诡异图案在微弱的光影下闪烁,仿佛活物般蠢蠢欲动。
他们脸上戴着精雕细琢的木质面具,那些面具表情狰狞,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嘴角上扬带着不祥的微笑,每一副都透露着超脱人间的威慑力。
突然,锣鼓声戛然而止,只留下戏曲的余音在空中回荡。
紧接着,舞蹈开始了。他们以一种超乎常人的节奏起舞,步伐既有力又不失诡谲,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所驱动。舞者的肢体动作夸张而有力,时而跳跃旋转,如同挣脱束缚的幽灵;时而缓慢匍匐,模拟着古老的祭祀仪式。
在昏暗的火把光芒照耀下,舞者的影子在竹林间拉长扭曲,与四周摇曳的竹影交织在一起。
随着戏曲的高亢与舞蹈的狂热达到顶峰,竹林的静谧被彻底打破。
东边,一列红色纸人悄无声息地穿行于竹影之间,它们动作僵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纵。这些纸人皆身着婚服,色彩鲜艳刺目,它们抬着一顶红色花轿,花轿上用金色墨迹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囍”字。
西边,一群白色直人同样架着一顶花轿步入竹林,这些直人身着纯白孝服,面部毫无表情。他们抬着的白色花轿上,以银色描绘出一个清冷的“奠”字。
随着两个花轿在竹林小径上的缓缓前行,它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周围的空气似乎因此凝固,连竹叶的沙沙声也变得异常清晰。
柳四郎的目光在那些身着奇装、戴着狰狞面具的舞者身上流转,他微微皱眉,脱口而出的:
“傩(nuo)舞?”
谢不慕看向他问:“你知道?”
柳四郎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容,道:
“献傩舞,鬼神无主。”
“这种舞蹈源于上古,是一种古老的祭祀习俗,名为‘傩舞’。每逢灾疫横行或是年节交替之时,人们便会举行这样的仪式来祈求平安,驱除邪恶。”
此时,在附近的一片空地上,红白两色的花轿已稳稳停放。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声,舞者们围绕着花轿开始变换阵型,他们的动作更加激烈。红纸人与白纸人则分立两侧,静默如雕塑,唯有他们手中花轿上的“囍”与“奠”字,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愈发诡秘莫测。
柳四郎轻声道:“此乃民间对古老傩仪的一种变异演绎,融合了婚丧嫁娶之仪,借以表达对生死轮回的敬畏,以及对自然和谐的祈愿。看似诡异,实则是民众寻求心灵慰藉,与天地鬼神沟通的特殊方式。”
谢不慕看他越发感兴趣了,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傩舞,通常在新年、皇帝即位或国家遭遇灾害疫情时举行,用来祈福消灾,保佑国泰民安。
柳四郎前世身为太子,自是知晓这些的。
谢不慕不喜欢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他长叹一声:
“来这儿不是要赌吗?不如我们就赌——”
他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
“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