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再没了动静。
关海丽叫着:“硝酸甘油。”
保姆张阿姨在架子上翻医药箱,关海丽同她一起找。
佘凌俯下身来,左手捏住祖祖的鼻孔,右手握住她的下颏,让她的嘴张开来,口对口做人工呼吸,吹气几次之后,小心地按压心脏,这个年纪的老人,骨质疏松严重,力量稍大一些,就可能骨折。
“明雪,快量血压。”佘凌说。
“好嘞。海波,你快去报急救。”
苏明雪招呼男友关海波。
关海波答应一声,穿戴防护服,跑了出去。
佘凌动了动嘴唇,本想说些什么,终于没有说。
半个小时之后,关海波冲了进来:“基地说,让我们自己处理。”
“你有没有和他们说,祖祖一百零七岁?”
“说过了的,就是因为这个,那边才说不需要急救。”
佘凌手上做着心肺复苏,口中说道:“不会收治的,药品紧缺,基地内,硝酸甘油也是严格管控的药物,如果要用到肝素和溶栓剂,更需要特别批准。”
“大姐,凌姐,祖祖好像已经没有呼吸。”苏明雪道。
佘凌将脸颊贴近祖祖的口鼻,没有气流,伸出两根手指,按住她的颈动脉,也没有脉搏。
“让我看一看。”
关海丽从羽绒服里抽出一根小羽毛,放在祖祖鼻孔前,盯了足足一分钟,绒毛没有丝毫动静。
“啊~”,关海波打了个哈欠,“姐姐,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不如休息一下,早上再看。”
关海丽默默点头,转头对佘凌说:“凌姐,今天辛苦你,快和阿姨回去休息吧。”
佘凌道:“天亮后我再过来。”
与母亲回到帐篷中,佘凌摸出手表,已经凌晨两点。
龙柏真躺下来:“还能再睡一会儿。”
佘凌也躺倒,闭上眼睛,这个时候才感到,真的很累了,很想立刻睡去,但头脑里神经不住地跳,好像有一根针在里面拨,翻腾了好久,才渐渐迷糊过去。
等她给尿意憋醒,已经过了八点,从洗手间出来,佘凌擦了脸,与母亲一起,赶去关海丽那边。
祖祖仍然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和手上出现暗紫红色的斑点。
“不是假死。”
不能够再苏醒了。
关海丽下眼睑发青,眼睛里许多血丝,点了点头:“今天就处理后事。”
首先填写死亡申报书。
“姓名:庞品莲。”
关海丽手握签字笔,一笔一划地写下。
佘凌在旁边看着:“一直都不知道祖祖的名字,真美。”
关海丽转头望着她:“是半年前,她自己取的,不知怎么,忽然一定要有名字,要我翻字典,给她取名字,本来身份证上,只是写关庞氏。”
“竟然是这样,祖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啊。”
关海丽微微一笑:“是啊,末世了,也仍然很有劲头骂人,只是仍然分不清美国和日本。”
曹彩凤代表自治会,来查验尸体:“现在就送去么?”
关海丽点点头:“天气热,况且这里住许多人,也不好停放太久。”
担架转运遗体出去,出乎意料,许多人来送葬。
滕忆揭开白布,望着庞品莲那安静的脸:“在这样的时代,能坚持一年,祖祖比许多年青人还要顽强。”
朱素兰高声道:“一百零七岁,在从前也是少见,我曾经想,要活到八十岁,现在能不能过6六十都难讲。”
嘉琦皱眉道:“妈,你一定长命百岁的。”
王骁赶过来:“老滕,这里真的危险,幸好有你们出力,保护营地,昨天晚上看到你们就那么冲出去,实在很钦佩,男人就应该保家卫国。”
滕忆看了看他:“到这边来,我同你说。”
遗体上午送进基地,下午四点钟,通知领回骨灰。
龙柏真问:“打算怎样安置?”
关海丽道:“祖祖向来喜欢山山水水,曾经说她将来不要住在小格子里,要埋回老家的村头,如今没有条件回故乡,我想就葬在山上。”
龙柏真点点头:“我也觉得殡仪馆没意思,我喜欢花,希望将来住的地方满是鲜花……”
“妈,说这些做什么?”佘凌连忙打断。
龙柏真笑道:“早晚会有那样一天,设想将来的事而已,又不是现在就去了。”
佘凌摇头:“反正我不喜欢听。海丽,我同你们一起去吧。”
山坡上,几个人轮番用铁锹铲土,挖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坑,将一个沉甸甸的白色布袋放了进去,又一层一层盖上土。
佘凌默默望着小小的土丘:“几十年前的重庆故事,还想听祖祖多说一说。”
关海丽用刀在旁边树上刻着记号:“祖祖最喜欢和你聊天,别人和她说话,都听不大清,只有你说话听得清。”
“看啊,这是什么?”苏明雪在灌木丛中叫起来。
关海波走过去:“一只小狐狸,可是它多瘦啊。”
佘凌和关海丽也走过去,果然,灌木丛里,一团黄褐色毛茸茸的小东西,趴在那里,见有人来,四条腿扒动着,抬起头,尖细地叫了两声,好像给捏住了喉咙。
苏明雪伸出手去:“它好像站不起来。”
关海丽忙说:“小心有辐射。”
苏明雪“嗖”地收回手。
佘凌望着那小小的三角形的脸:“它是因为饥饿,还是受了辐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