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披衣服站起身:“绍光，赶快去，警惕有人冲击A区。”

此时自己站在这里，意外发现老阿姨，从前干律师的吧？法律的漏网之鱼，极擅长钻条文的空子，不愧曾经写小说，专能咬文嚼字，十年前的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穷追不舍，只为情节实在离奇，单纯那几盒药品，没有太多意义。

她站起来了，老阿姨站起身来，和护士一起把伤者往担架上抬，一瘸一拐，左腕明显不能用力，看来也伤到了。

方才那个年轻的医生转头招呼:“凌姐，你也跟同上救护车吧，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未发现的伤情？”

阿姨摆手:“好像没事，我们先帮助大家。啊呀，我的手机，在这里，在这里。”

弯腰从墙边捡起一件东西。

康绍光默默掉转灯头，踏着满地杂物走向前方。

当佘凌终于回到宿舍，已经是二十一号清早，房门大开着，她闯进去，大声叫着“妈妈！”

龙柏真正在地上兜圈子，听到这一声，猛地转过头来:“你总算回来了，今天晚上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只是手腕挫伤，膝盖也青了一块，昨晚住在医院里，就在我们原来的D2区。你还好吗？姨父在哪里？”

“我回来得早，错过了高峰，外面乱起来时，已经在宿舍。你姨父昨晚一夜不见回来，但愿不会有事。”

正说着，外面脚步声响，沈同福走进来:“啊呀，你们两个都在，昨天晚上真是糟糕，我给隔在了C3区不能回来。”

佘凌问:“那边也乱吗？”

沈同福点头:“到处都乱，大约只有A区和B区不乱，今天基地全体戒严，除了必要部门，大家都不需要上班，我好容易才开的条子回来。”

佘凌忙问:“电气局属不属于必要部门？”

膝盖和手腕都疼，很想在宿舍休息一天。

沈同福看她一眼:“要保证供电，想来是要去的，等一下会有通知。”

果然几分钟之后，七点整，头顶广播响起:“戒严时间延迟到三月二十一日午夜十二点，医疗、电力、供水、食堂部门照常工作，其她一切工农业生产及教育机构，全部暂停运行，所有居住者非必要不出宿舍，三餐有食堂员工送到宿舍区，工作人员可依旧在食堂用餐。”

佘凌叹一口气，还是要上班，打工人的命，戒严都躲不过。

“我们走吧，现在去吃饭。”龙柏真道。

“妈，你还要去吗？我想，你不去也没关系。”

这种时候，大约不很注重保洁。

“留在这里，更加不得安宁，昨晚我一个人，紧紧锁住宿舍的门，还搬一把椅子抵在那里，心仍然扑通扑通，不知道有什么会闯进来，又担心你们两个，想找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烦意乱，整宿没睡，现在留我一个人，哪能休息？还不如到局里去，大家一起。”

三个人凭身份卡走出宿舍区，进入食堂，空旷的餐厅中，只开一个窗口，吃饭的人寥寥无几。

早饭之后，回到电气局，进入办公间，郭培德已经等在那里，一见佘凌，他仿佛松了一口气:“好在你没事。”

佘凌举起左手:“不能用力，只能用一只手干活。”

“总比王骁幸运，他给人踏断尾巴骨。”

“我仿佛看见他。”

在医院里，俯卧在病床上，一张大脸贴着枕头，呼号的声音极为惊人。

郭培德向下一望:“腿也伤了？”

佘凌摸摸右腿:“肌肉拉伤。”

“慢慢做吧。”

到八点钟，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佘凌数了数，一共十三个，本队减员三人。

郭培德布置任务:“今天主要是抢修，昨晚那一场混乱，许多地方电路断了，先维护医院供电。”

D1区，基地内医疗水平最为高端的地方，此时戒备森严，但外围仍然受到冲击，比如变电站。

电工们或多或少都带伤，便都只能慢慢做，佘凌一只手辅助郭培德，换电压传感器。

郭培德一边做事，一边同她说:“昨晚好险，我看到有人踩到你的头，想要帮你，来不及。”

佘凌心脏颤了一下:“幸好有安全帽，我昨晚看了一下，裂开一道纹。”

“咱们电工的安全帽还是不错的，ABS材料，绝缘抗冲击，荒岛求生必备产品。”

佘凌一乐:“该多领几个，在家里储备着。昨天真恐怖，忽然之间，大家好像都发了狂一样。”

郭培德点点头:“我早知道会出事，这一阵大家都在传变异鼠，切尔诺贝利，倘若是真的，确实灭顶之灾。”

午间休息，食堂中，佘凌右手托着餐盘，左手虚虚地搭着边缘，放眼一望，一小片蓝色人群很是显眼，她走过去，坐在空位上。

旁边一个身穿深棕色夹克衫、气质非常斯文的男子看看她:“左手伤了？”

“是的。”

“昨天晚上受伤？”

“对。”

“辛苦师傅了，今天还要带伤上岗。”

佘凌冲他一笑:“没什么的。”

“当时是怎样的感觉？”

“很恐惧，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现在呢？”

“好一些了。”

斜对面千鸟格外套的女子探过头来:“大战之前，你从事哪一行？”

佘凌张口刚想回答“前台兼售后”，侯润抢着说:“我们凌姐是作家。”

佘凌转过脸来，对着侯润便一咧嘴，小侯，你说这个干嘛？

侯润挤了挤眼睛:我们电工队，卧虎藏龙。

对方果然立刻发生兴趣:“能问一问你对昨晚的骚乱有什么看法？”

佘凌想了一想:“好像叫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