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她是顶不住的,从前在家里,吃了饭连碗都不拣,整天除了读书,就是听音乐,还总是这里病那里痛,她这样子,怎么能当兵?到军营也当大小姐吗?”
龙柏真道:“家务还是该做一做,活动一下身体也好。”
佘凌转过头来:“孟姝能做饭,不过现在也用不到了。”
雅荣紧皱眉头:“要她做饭,好大情面,整天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只顾看手机,现在手机没得可看,就自己找个本子,写写画画,又哭又笑。前几天和我说要当兵,我和她爸爸一直不肯答应,方才又同我闹,说我不尊重她的选择,让她没有自由,我说你自己好好看一看啊,你的这个身体,这个脾气,怎么能当兵?在军营里能让你这样随意?”
佘凌问:“她到底是为什么,一心想当兵?”
“说没有前途咯。自从进来基地,一直在她爸爸那里帮忙,打印装订资料之类,曾经想和她爸爸学修机器,但她一双大小姐的手,哪能干这个?本来工程机械这一类也不适合女生,我就问要不要当老师,或者当医生?都不喜欢,尤其学医怕血,做文员么,哪里那么多岗位?图书室、服务社的职位,我们不够情面给她安排,她自己也不喜欢去,说年纪轻轻就做这个,太灰心丧气。”
佘凌听到这里,不由得便乐:“是个有志气的人,我从前一心想到图书室当管理员。”
太清闲了,一天只要上几个钟头的班,况且毕竟和文化搭边,而服务社,因为是卖货,纯粹的商业行为,便没有那样清高。
沈同福摇摇头:“佘凌,你这样不行。”
还是要上进,哪能只图轻松自在?
佘凌笑道:“我也知道不行的,这样的职位,随时可以给人顶替。不要说这种福利岗,即使是教师,也不稳定的,我认得一个女孩子,原本教小学生,就是给人替代了,如今调在F区。”
冠英啊,佘凌不能忘记一排排种植槽之间,她那黯淡的身影。
雅荣眉毛一动:“怎么回事?”
佘凌原原本本同她说:“……她怎么能争得过呢?如今在那里种土豆,今天的晚饭,想来就有她的成果。我虽然喜欢种田文,但实在不愿像那样种田。”
自己向往的种田是怎样呢?灿烂明媚的阳光下,玫瑰花架边,绿油油的菜田,一个身穿白色亚麻罩衫、靛蓝棉布长裙的女子,半弓着腰,手中挥动不锈钢园艺锄,随着盖土的动作,草帽宽阔柔软的帽檐微微扇动,仿佛一只金棕色的翅膀。
菜圃后方,一幢双层尖顶乡间别墅,乳黄色的砾石墙壁,绿色的护窗板,高耸的烟囱,可以想见内部的壁炉;草坪上安放着野餐桌椅,桌面上晶莹剔透的玻璃盘中,鲜红的樱桃与圣女果;远处一道半人高的洁白栅栏,环绕着这一片小小的王国。
沈同福怔怔地听着,当佘凌这一篇散文终于写完,他喘了两口粗气:“纯粹是小资产阶级思想,城市里商场电影院逛腻了,就想自己种菜,真正种地哪有那么轻松自在?你妈妈也种过田,你问一问她,是怎么样的?全身累到发酸。”
龙柏真说:“叶公好龙。”
佘凌笑嘻嘻:“梦想情长,种田气短。我知道的,大片农田,我是种不了的,只想种一点点菜,这里有一本书,阳台种菜。”
举起阅读器,这两天正在读,《城市小庄园——白领种田指南》。
“已经这个年纪,还好像小姑娘,满脑子幻想。种菜很费人工,比如韭菜,两三年就要倒盆,不然韭菜根都纠缠在一起,还有萝卜,直接栽种在土地里还好,种在花盆里,结成的萝卜只有这么一点点大,还歪歪扭扭……”
伸出右手,张开来,比量拇指中指之间的距离。
佘凌咯咯地乐:“好像人参。”
是惨了一点,仿佛是为了呼应那样一句话,“秋冬萝卜赛人参”。
雅荣面容灰暗下来:“这么说,竟然只有去当兵。”
那一个女孩子毕竟应届生,拿到毕业证,自己的女儿,去年六月刚刚结束高考,还没有等到出分数,大战就爆发了,其实就是高中学历,还不如自己,二十年前本科学位。
龙柏真道:“或者看能不能进C区?我听说,也招高中生的。”
雅荣面色更沉:“那么高精尖的地方,她哪里能行?成绩本来也不是拔尖,心还蛮高,要上北航,一个高考,要死要活,我都要跟她熬死,进C区,她卷不过人家,女孩子到了高中,本来就是吊车尾,还不肯认命……”
“啊,这个……其实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国家未来的希望。”沈同福扶了扶老花镜,咳嗽一声,缓缓地说。
雅荣望着他,苦笑一声:“叔叔,已经末世了,您还讲这样官样文章,现在她走投无路要当兵。”
“其实,到部队里锻炼一下也好。”
沈同福收住话头,这好像又是一句官话。
佘凌头脑里掠过一个一个兵种,忽然出现盛忠泉的脸:“也不全是作战部队,毕竟还有后勤之类,人是该有一技之长,或者学通讯?”
沈同福点点头:“通信是专业技能,很有用的,现在全国大部分通讯中断,全球通讯要恢复,更是遥遥无期,如果能掌握一手通信技术,在哪里都是需要的。”
“姨父,能不能帮孟姝找一下政委?”
雅荣忙伸手拦住:“还没有决定要去。”
这进度条是太快了一点,开的二倍速,刚刚开了个头,马上要拉到剧中了,剧情高潮,找人情托关系。
沈同福点点头:“这是人生大事,要慎重考虑,如果真的决定参军,我可以拜托一下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