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斑马线,来到路对面,钱大妈和蔬美鲜一片闹嚷嚷,佘凌本来想着不去凑热闹,此时一见,根本进不去,用一句老套的形容,“简直连一根针都插不进”。
倘若一定要进店抢购,自己这干脆面一样的小身板,只怕要挤成骨折。
听着佘凌这样的联想,龙柏真微微一笑:“这也太夸张。”
你才多大年纪,骨质疏松就这么严重?既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有哺过乳啊。
“起码是缺氧,把肺都压瘪了进去,呼吸不畅。”
佘凌与母亲站在店门口,伸长脖颈往里看,只望见黑的白的人头,货架上情形根本看不见。
“这种时候,手里很该有一只望远镜。”佘凌暗自嘀咕。
哪想到居然需要这种野营装备?
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提着袋子,奋力从人群中挣扎出来,一看她们两个:“让孩子进去吧,你不要去了,这个年纪,别挤坏了。”
紧随其后一位阿叔满面懊恼:“谁都不用进去了,全都卖空了呀!箱子里连烂菜叶都不剩一片。”
转头瞥见阿姨手里的袋子:“居然抢到了东西,厉害!是什么?”
“刚从上面超市买来的,胡椒粉和盐,冲水也能当一碗汤喝,而且这是加碘的盐,能防辐射,前年日本排核污水,我就抢了几包,已经吃完了,现在赶快再囤几包,万一又有什么事情,可以顶一顶。”
龙柏真问道:“超市里还有什么?”
“也是同这里一样,什么都没有了,米面菜肉全都空荡荡,连水都抢光了。”
忽然之间,店内白光一闪,所有灯管齐亮。
来电了。
灯光仿佛是一个信号,在人们的身体里引发了化学反应,肾上腺素的浓度神奇下降,多巴胺含量升高,紧绷的情绪瞬间缓解,面部肌肉也舒展开来。
“吁,这一件倒霉事总算过去了。”
龙柏真拉着佘凌:“我们去那边看看。”
转过身来,后面传来店员的叫声:“按斤称量,不再按个卖了。信用卡不能刷,还是要用现金。”
一路走向主干道,沿途店铺开门者寥寥,一家照相馆还在营业,佘凌探头向里面看:“这里人好少。”
照片还是不如食物饮水重要。
又往前走几步,是一家床品店,龙柏真说:“这家店也很清净。”
前方是国道,佘凌举目四望,路面上原本的汽车长龙已经给挪得七零八落,散乱地堆在道路两侧,路面倒是清理了出来,可以容一辆消防车通过。
络绎的行人拉着买菜车,过马路到对面去,那一边也有人穿过杂乱的车丛,到这边来。
清障车停在路上,后脑挽着发髻的工人放松绞盘,把沉甸甸的牵引钩挂在一辆奥迪车尾端的拖车环上,开启动力,慢慢将故障车拖到拖车平板上。
她拉动车侧的手柄,将平台尾端慢慢抬升,直至整个平台呈水平状态,拿出绑带正要捆绑车轮,腰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喂……马上回去了。……奔驰车又怎么样?那边劳斯莱斯也在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整个重庆道路都堵了,以为自己有钱,就一定能排在前面?真的那么富豪,倒是加个电磁防护,也不至于连发动机都坏掉……别说了,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谈加班费。”
佘凌的眼睛睁大:“师傅,你说全重庆都大塞车吗?”
师傅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是啊,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你们的车也卡在路上?”
“我们没钱买车。”
“不买车是对的,你看看现在这个样子,有车的人全都要走路,还不如就骑自行车,机械锁都不涉及扫码开锁的问题。”
“刚刚已经来电了。”佘凌拿出手机看一眼,“只不过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师傅重重呼出一口气:“能恢复供电就好,吃了一颗定心汤圆。”
忽然间,她仰面凝望:“我的乖乖,那是什么?”
佘凌和龙柏真也抬头看,四枚长长的物体从空中划过,表面是烂水藻般的绿色,尾部拖着长长的白烟,在蓝色的天空割裂出苍白的伤痕。
周围一瞬间安静,所有声音全部消失,好像突然间空无一人。
飞行中的圆柱在佘凌眼中开始变形,白色的罩袍上,一大一小两个圆圆的黑点,咧开的嘴里伸出长长的红色舌头,两只手高高举起,露出生动的表情:“哈哈哈,我来了。”
尖锐的警报声中,佘凌喃喃道:“导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