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环刚才没有认真听十九介绍了什么，这时方才想起寂尘是谁，道：“就是那个害了你的仙人？”

锦言叹了口气：“没错。他害了我，但是也救了我，算是扯平了。”

锦言身为神女时是从来不会叹气，亦不爱低头的。朱环觉得锦言变了很多，原本自信的她变得越发不自信了，怒道：“这算哪门子的救，他都害你变成这样了。香姨什么都知道，说你变妖后只有六年的寿命，现在你就只有最后十个月多点的时间了，确切地说是十个月零十二天，我差点以为我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青鸟族素来擅水系法术，想来身上的水也比别人多一点。锦言不知道如何反驳她，在朱环眼里她还有十个月零十二天的寿命。实际却只有九个月零十二天，红绡秘境内里的一个月应该也是要算的。今年二月初离山，不出意外，明年的一月初便是她最后的期限[1]。

的确，师父害了她，还害得她很惨，几乎害得她一无所有。即便救了她，收她为徒，也弥补不了对她的伤害，所以矶宸山也并非她真正的家，只是她不肯承认那只是一个暂时的避难所，如今的她已经无处可去，只能留在那里。曾经希望小轩轩会来救她，但是小轩轩没有来，来救她的是那个害过她的人，那么她能怎么办。她已经一无所有，然后有人能对她好，那便足够了。

锦言问：“你这五年呢？”

朱环擦了擦眼睛：“我逃出雪戎山后。按照父上的意思飞到了白云山躲藏，后来没有人再来追杀我，死了的那个是外形与我一模一样的小青鸟。”

锦言了然地点点头，正想问“你为何不回家”方才意识到朱环与她一样在他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她是个有家不可回的人。朱环会这样完全是锦言之过，锦言羞愧难当，对她抱有深深的歉意，问：“你为何不改名？”

既然选择了躲避追杀隐藏，自然是改个名字最为安全。锦言是个将死之人，没有什么好顾忌，但朱环不同，她的寿命会很长，若是飞升后便是永生。

朱环道：“主人是你说过的名字是你取的，让我以后不能改。”

锦言心中更加羞愧，当时自己随口一说的话竟会让朱环惦记了这么久，当年的自己该是有多么自私，因见小青鸟不会说话便什么都帮她做决定，从来不过问她自己的意思，只知道她唧唧唧唧地叫跳来跳去的样子，便道她是欢喜的。她道：“我已经不是你的主人，断了血契后你是自由之身。”

她们曾经结下的是平等的血契，虽说她之前可以命令小青鸟做这做那，但一旦她死血契便可断，也不会她受伤朱环也受伤。那种灵宠低人一等的绝命血契在当时是不被正派中人认可的。凤凰族自诩正派。

朱环擦干了泪水道：“我知道你已经不是我的主人了，但是锦言，我的心里只把你当成主人。十年，整整十年。我出生后不久便被你父亲抱离了青鸟族，来到了你的身边，我们两人一起长大，一起吃喝一起睡觉，你把我当亲人看待，我也一直把你当作主人看待。主人，对我来说，我几乎不曾待过的青鸟族不是我的家，雪戎山才是。这五年，我一直想着你没有死，我能够再遇到你，你最终能带我再回雪戎山……”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想是觉得让锦言再带她回雪戎山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事了。

锦言在听到“一起长大，一起吃喝一起睡觉”的话语只觉是个美丽却悲伤的句子，她与小轩轩何尝不是如此，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小轩轩可曾找过她一天。明明他就在桃花谷附近，也不曾来找她，即便她主动去找他，他也只让她待在他身边一个半夜。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是神龙，她都已经主动现身，不可能不晓得她在哪。他是故意躲她不肯见她的。

和小轩轩一样，朱环会记得她应该只是因为才过去了五年而已，时间一旦过去个三千年，四千年，五千年……他们最终都会将她遗忘。时间是忘却一切悲伤得最好的良药。

锦言道：“对不起，一定让你很失望，我不能带你回家，也没有这个本事再带你回家。”她有本事计划好最终该怎么上雪戎山帮叶辰轩取得凤凰花，但朱环这边是永远留在雪戎山，这样的请求与愿望她委实无法达成。若是上天给她的时间更多些，倒还会有一丝丝的可能性。

朱环道：“嗯，我知道，我知道主人无法带我回去，那是主人现在实在太弱了……”

“太弱了”三字委实伤了锦言的自尊心，心中的委屈不禁爆发成怒火，道：“你试试五年间从零修为修到元婴，哼……”以一个废柴之身和仙家及以上才能拥有召唤的青鸟比修行速度，是根本没有丝毫可比性的，青鸟的修行速度比大多数有天赋的凡人都要快，才短短五年她已至洞虚修为，过了大乘和渡劫便可以飞升。

朱环喜欢看到锦言的那股和曾经一样的神女的自信，兴高采烈地抱住锦言道：“我就是希望继续看到主人这么自信的样子，我的主人最厉害了，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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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锦言二月初过完生辰离山，每个月圆之日是每月的十五号，此时已经经过二月十五号和三月十五号，今日是三月十八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