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总统！”

玻璃渣从身侧飞过，全部被死侍用身体挡住，趴在他背上的我毫发无伤，然而屋内却已经被保镖层层包围。

死侍把我按在身后，朝着面前十几个黑漆漆的枪口抬了抬手：“哈喽！嗯……今晚天气不错？”

“不许动！”

死侍张开手：“喔冷静冷静，兄弟。哥这次真的是来送温暖的，别搞这么紧张嘛，大家都是同行。”

“谁跟你是同行……”

这家伙真是到哪儿都能跟人打嘴炮。蹲在死侍身后，我默默叹了口气，却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越过死侍落到我没被完全挡住的头顶上，我下意识摸了摸头。

糟了，兜帽早在刚刚就落下来了，虽然脸上的口罩还在，但我的一头金发总是显眼的。

“行了行了，赶紧散了吧。哥找你们老板聊聊，大人说话，小孩们别来捣乱。”死侍挥挥胳膊，开始胡说八道，“真的，以哥跟你们老板的关系，我劝你们对哥客气点，否则以后你们会后悔的。”

“神经病。”有人嘟囔了一声，“韦德·威尔逊，你涉嫌私闯民宅，若是再不离开，我们将有权击毙你。”

我心下一惊，忍不住偏了偏头朝着那些保镖的方向看去，死侍却像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反手摁住我的头。

“等一下。”

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声音就像一柄重锤，一刹那敲响那口一直笼罩着我的巨大铜钟，世界都仿佛在轰然作响，大脑震颤发晕，一片空白。我几乎立刻僵在原地。

“你们先出去吧。”那道声音继续说。

听起来……好像比通过电视传出来的更有压迫感。

“总统先生……”

“我没事，韦德是自己人。”

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退出房间，我仍旧蹲着，死死盯着地面。明明周围空旷了许多，空气却好像越来越稀薄，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早点这么说多好，非得要哥跟这帮……”

“你身后……是谁？”那道声音的主人打断了死侍的话，语气中却似乎带上了点犹豫与不可置信。他向这里走了两步，又停住。

我呼吸一滞。

死侍回头看了一眼，顿了顿，让开身：“一个……决定跳出高塔的勇敢公主。”

原本被死侍遮住的光线在这一刻倾洒而下，我闭上眼，心脏一阵一阵地紧缩，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就好像身体完全不由我控制了一般。

房间里忽然沉寂下去。

片刻后，那道声音几乎是颤抖着响起：

“……伊丽丝？”

“是……我的伊丽丝吗？”

耶稣基督啊，如果您真的通晓一切，能否告诉我为何当这声我梦中渴念了无数次的呼唤真的在耳边响起时，我的泪水会如此汹涌、身体会如此颤抖、头颅又会如此沉重到无法抬头看他一眼？

为何……我的心脏会这样疼痛？

“伊丽丝……孩子……”那声音逐渐靠近，仍旧一声一声唤着，如同在确认着什么，带着巨大的惶恐与欣喜。

头顶的光线再度暗下去，又一点一点缓缓地亮起来，一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我的脸颊、我的肩膀，却又不敢落下，于是那声呼唤切切实实地响在我耳边：“伊丽丝……伊丽丝……是我的宝贝啊……”

我紧攥着衣摆，僵硬地动了动脖子，看到一双跪在我面前的膝盖。

“伊丽丝……我的孩子来找我了……你自己来找我了……”

滚烫的液体滴到我的脸上，与我的泪水混杂在一起。

“对不起，孩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似乎捂住了脸，声音像我的胸口一样沉闷。

“这么多年，我一直、一直都想对你说……”

“爸爸真的很对不起你，爸爸……非常非常想你。”

我张开嘴大力地喘着气，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放声大哭，似乎19年来积攒的所有委屈、失望与怨怼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肺部的空气早已抽空，紧握的手指也开始抽筋，但我依旧无法控制、不管不顾地大声哭着，仿若新生儿一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情绪。

“爸爸，你是我的爸爸吗？”我几乎是哭喊着问出这句话。

“是的，伊丽丝，我是，我是你的爸爸。”男人慌乱又无措地替我摘掉口罩擦拭眼泪，我终于抬起头，却透过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看到面前的男人脸上同样布满泪水。

即使如此，他依旧与我想象中的爸爸一模一样。一样的高大、一样的优秀、一样的……眼中充满了对我的爱与怜惜。

“爸爸，我好想你。”我不断抽噎着，语句也含混不清，但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我也非常想你。”他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我不喜欢你送我的那些礼物……我只想见你。”我说。

“我知道了，我记住了，对不起，伊丽丝。”他的语气是那样温柔，触碰是那样真实，却几乎叫我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仍旧只是我的一场梦境。

“我、我说错了，你送我的我都喜欢，我只是、呼……只是……”

眼前阵阵花白，我努力拉着他的袖子喘着气想要把话说完，却实在抵挡不了袭来的眩晕感。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似乎看见爸爸陡然大变的脸色和死侍奔过来的身影，但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希望这一切在我醒来后也不要消失，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