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一天,尤清音打开窗户,风雪无情地吹进来。青年身上没有穿外套,只有一件毛衣,他冷得手指都僵了,却依旧没有关上窗。
身后传来脚步,他回过头看,是贺枝。
贺枝手里端着两杯水,其中一个是纸杯。
他把纸杯递给尤清音,转身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喝着热水。
“谢谢。”尤清音接过水把窗户关上。
头脑被冷风吹了吹,他倒是清醒些。尤清音坐在贺枝旁边,脸庞被热气熏得发烫,双手捧着纸杯取暖;片刻,他听见贺枝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尤清音原本有些回温的手指似乎又僵住了,他淡淡一笑,看向贺枝:“算是发小吧。”
“为了他大学不念了么?”贺枝又问。
尤清音低头看着水,他轻轻抿了口,水烫得让他有种过电的错觉。尤清音想了想措辞,说:“不全是。”
“我本来就不喜欢按部就班的生活,考上大学是我家人的期望,不是我的。”
尤清音偏过头看向窗外。
夜景漆黑如墨,白茫茫的雪花被撕碎从天上扔下再覆盖在新的雪花之上。
“我对当职业选手,对打比赛也没有多大的兴趣,看到傅语在打也只是过来找他,顺便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尤清音说完又看向楼上:“我和我爸妈说的时候他俩都气懵了,我爸恨不得跟我断绝关系。”
他的语气没有贺枝想象的伤心,反倒是说一半低头笑笑:“还好我爷爷开明,说我要是打不出名堂就别回家了。”
贺枝没说话,继续喝着水。
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两个人一同看去。苏霁和白杨一前一后走着,前者沉着个脸没什么好脸色。苏霁拧眉训斥:“几点了还不睡,明天早上不训练了?”
贺枝斜眸看时钟,已经快两点半了。他站起身懒懒地应着,苏霁侧开身子让路:“你给他找床新被子,我跟白杨晚上不上去了。”
“为什…”贺枝话没说完对上白杨的眼睛,白杨拍拍他的胳膊。
“有点事儿要说。”
他俩单独说应该是大事,贺枝不方便过问,只好对尤清音招招手。
傅语哭得狠,早早就睡下。阁楼上一片黑,贺枝拜托尤清音举着手机,两个人凑在柜门前借着手电的光一阵翻。
他跟尤清音不熟,三个人躺在床上时只有傅语的鼾声。贺枝睡在外侧,他翻身面向楼梯,直到两个眼皮合在一起他也没有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声。
楼下的俩人坐在沙发上先是抽了一个小时的烟,一根接着一根。
原本苏霁打算抽完手上这根就完事,但每每要开口说话嗓子都像是被绳索勒住。于是他只好再拿起一根。
白杨低头看地面,不少烟灰落到地上,他吸完最后一口把烟屁股按灭在烟灰缸里,想再拿一根时候发现盒里空了。
白杨向后靠在沙发上,他无措地抠手指,装作漫不经心:“真要退役?”
半空中的烟头抖了抖,苏霁很轻很快地眨下眼:“嗯。”
“手不行了,岁数大了,反应也慢。”
电竞选手很吃青春饭,哪怕苏霁才二十几岁,却已经算是老人了。
他把最后一根只抽一半的烟扔进盛着半杯水的纸杯里,不咸不淡地说:“债还完了,冠军也得过,没什么牵挂也该下岗了。”
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样。
可是他越轻松白杨越难受。
他们是一起从上个战队里出来的,相识多年,苏霁算是白杨的半个教练。
白杨扭过头不去看他,男人眼眶泛红,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熬夜熬的。白杨深吸口气,嗓子哑的像吞了半斤沙:“以后就他来替你了?”
这个“他”是尤清音。
苏霁点头:“我看过了实力不错,数据也都很漂亮,不出意外跟你们会很合拍。”说完他站起身,苏霁想要抬脚,却感觉脚下带着一个镣铐。
那镣铐千斤重,他连一丝都动弹不得。
“一个月。”苏霁微微垂下头。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淡淡月色洒进窗棂倾泻在苏霁背上。
苏霁微微驼背,他站在原地不动,白杨有一瞬间晃了眼,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发现苏霁变化这么多。
记忆里那个剪着利落短发,不论打法还是说话都十分张狂的少年仿佛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放弃追逐梦想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