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御花园的合欢树簌簌抖落残花时，贵妃正对着铜镜描画远山黛。羊脂玉梳忽地断在青丝间，她望着镜中映出的玄衣侍卫冷笑："都说状元郎为拒婚装疯卖傻，本宫瞧着倒是聪明得很。"

树影在茜纱窗上蛇行，冰辰意攥着镶金请柬的手指节发白。中秋宫宴的邀约上沾着淡淡苏合香，正是七公主惯用的熏香。夜曦将请柬凑近烛火，看着"携眷同往"四字在火焰中蜷曲成灰。

"她想逼我们在百官面前现形。"夜曦指尖摩挲着冰辰意腕间红绳，那是昨夜情动时系上的同心结。窗外忽起梆子声，三长两短，镇海先生豢养的灰隼正掠过琉璃瓦。

宫宴当夜，七公主戴着缀满南海珠的步摇翩然而至。她将酒盏递到冰辰意面前时，袖中落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帕角赫然是夜曦殿试那日佩戴的玉佩纹样。

"冰小公子可知，前日太医院少了三钱朱砂？"七公主的笑像淬毒的银簪，贵妃在玉阶上摇着孔雀翎扇，六皇子正把玩着西域进贡的鎏金匕首。

夜曦忽然起身离席，玄色官服掠过蟠龙柱投下的阴影。他在丹墀前撩袍跪下，清朗嗓音惊飞檐角铜铃："臣斗胆，求陛下赐婚。"

满殿抽气声中，冰辰意看见六皇子惊得手中的青铜酒樽骤然倾斜，葡萄美酒在青砖地上蜿蜒如血。皇帝抚着玉扳指沉吟半晌，忽然指着七公主笑道："巧了，北疆王世子昨日刚递了求亲国书。"

贵妃的护甲在御案划出刺耳声响。夜曦仍跪得笔直，心中却是想到方才灰隼传来的密报，北疆王世子竟是女儿身。

不过，他并不关心七公主如何，毕竟七公主与贵妃对他做的事情让他觉得非常为难，也让冰辰意不悦，既然如此，倒不如成全了七公主与贵妃，毕竟北疆王世子的身份可比现在的他尊贵多了，可算是给六皇子拉了一个大助力。

"朕记得柳先生有句话。"皇帝亲自扶起夜曦，目光扫过面色铁青的六皇子，"智者不坠爱河？"

"回陛下，是智者不惧爱河。"夜曦说道，“辰爱慕冰公子，想求娶他，臣恳请陛下为臣赐婚。”

夜曦话落，三皇子打翻了整盘西域进贡的夜光杯，一脸震惊。

什么，他听错了吗？

夜曦求娶冰辰意，不是求娶七妹？

原先还对贵妃、六皇子、七公主不满的三皇子，此刻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

喜的是，冰辰意是他的伴读，日后，夜曦肯定会尽心为他效力。悲的是，他的伴读明明是男子，夜曦怎么要求娶呢？

冰辰意会不会同意？

不对，冰辰意同意有什么用？冰将军能答应独自嫁给夜曦吗？再说了，父皇应该也不能答应赐婚吧。

冰辰意的脸颊瞬间滚烫，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目光慌乱地在殿中游走，却又忍不住频频看向夜曦。他的心中既惊且喜，惊的是夜曦竟如此大胆，在这满朝文武面前公然求娶；喜的是夜曦对他的这份深情，毫无保留地袒露于众人眼前。

皇帝的目光在夜曦和冰辰意之间来回审视，大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位掌权者的裁决。贵妃手中的孔雀翎扇停住了摆动，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满是怨毒，她怎么也想不到夜曦竟不按常理出牌，将她精心布局的棋局搅得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