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李清源还是放心不下,干脆下山远远跟着,若是那窝鼠妖不足为患,小九能应付地过来,他就不出手,这也不算是违背了规定。
乔昙儿直走了一日半,终于才到了蜀郡的西柳县。他不慌不忙,先是到了那酒肆茶寮人多口杂之处,细细打听,再做抉择。李清源暗自点头,不贸然出手,先调查一番,了解情况,方是正道。
这西柳县鼠妖作乱,已经是闹得人心惶惶,乔昙儿很快就打听出了些情况。
这半年来,频频有那年轻貌美的少年郎君,半夜从家中出走,就如同失了魂一般,行走至那西柳县外的乱坟岗,然后不见了踪影。夜里附近的人家,还隐隐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甚至有人偷偷跟着瞧,见那少年郎君,坐上了一个花轿,那迎亲的仪仗队便也跟着不见了。
等到了白日,官府派人去那乱坟岗搜寻,却是一无所获。
再过数月,那失踪了的少年郎君,又重新出现了,只不过,童子身已失,而且身形单薄,眼下黑青,弱不禁风,有气无力,站起来双腿抖如筛糠,那情形就像是被什么妖精采补了一般。直修养了数月,方可下床。人问到底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这些少年郎君们一概不知,只隐隐记得,这乱坟岗的老鼠精要嫁女,招女婿上门,可那老鼠精之女极为彪悍,日日夜夜都要行床,若是女婿不行了,就会被逐出门去,另择佳婿。
这些少年郎君虽能平安归家,却是从此落下了个“不举”的隐疾,嗯……后半生,都被废了。
因而,这西柳县因这“老鼠嫁女”闹得人心惶惶,那略平头正脸些的少年郎君,都吓得远走他乡了,也有甚者,将自己的脸蛋抹得黑黑的,装作一个粗汉模样,生怕被老鼠精瞧上了,坐上花轿被采补。
乔昙儿打听清楚,看来那老鼠精的老巢,就在乱坟岗一带。
是夜,乔昙儿夜探乱坟岗。他怕黑,握着斩妖剑的手,有些哆嗦。这柄斩妖剑,是师兄惯用的斩妖剑。他握着这柄剑,就如同师兄在身边,这让他的心稍安。
等到到了半夜,果然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借着清凉如水的月色,他躲在山丘之后,果然瞧见迎亲的仪仗队,那抬轿子的、吹唢呐的、跟随的侍从,一概都是只有半人高的小鼠精,看来今夜老鼠女儿又要择女婿上门了。
乔昙儿屏气凝神,正欲要跟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有些发麻,动弹不得。
他心有一惊,定身术?!
“嘻嘻嘻!这位郎君,生得真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保管我家主人,见了极为欢喜。不知这位郎君,可否愿意坐上花轿,去同我家主人共赴良宵,过一过那天上人间的快活日子?”那迎亲仪仗里的一只肥肥胖胖的母老鼠精,却是寻到了乔昙儿身后,对着乔昙儿贼眉鼠眼地嘻嘻笑道。
也不经乔昙儿同意,就自作主张,将他绑上了花轿。
那迎亲仪仗队浩浩荡荡,又走回了乱坟岗,殊不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迎亲队吹吹打打,花轿上抬着被施了定身法的乔昙儿,在乱坟岗里打转,左走右走,忽见一座大宅,雕梁画栋,彩灯装潢,灯火通明,极为气派。
那走在前面的母老鼠精,嘻嘻笑道:“哎唷,小郎君,咱们这就到了你岳父家中。”随即扯着嗓子吆喝一声:“新郎官到了,快请新娘子出来。”
乱哄哄之中,只见数十个半人高的老鼠精簇拥着蒙着红盖头的老鼠精出来了,又有人将乔昙儿抬下了花轿,送至了张灯结彩的洞房之中。
乔昙儿此刻依旧是被定身术定着,动弹不得,那盖着红盖头的老鼠精新娘子却是等不及了,毫不害臊,一把扯下红盖头,露出模样,竟是个黑矮胖的鼠老汉。
那鼠老汉一见乔昙儿,魂魄已失,喜得眼儿没缝,止不住地搓手:“好啊,好啊,小美人儿,你长得可真俊,俺之前娶的那些个郎君,都没你娇嫩,可把俺喜欢死了。”
乔昙儿并不慌张,盯着那鼠老汉吭哧一笑,“这么说,不是你要嫁女?而是你要娶妻?”
那老汉猛点头不止:“是嘞是嘞,是俺老汉要娶妻。俺怕那些小美人儿瞧不上俺老汉,就说是俺要嫁闺女嘞。”
那老汉凑过去,闻到乔昙儿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幽香,神魂颠倒,斟来一盏酒,递到乔昙儿嘴边:“心肝宝贝乖乖,快喝下这杯酒,喝了这交杯酒,进洞房,俺定叫你今夜当一当那欲/仙/欲/死的活神仙。”
眼见那盏酒就要递到乔昙儿嘴边,在暗处观察的李清源几乎要跳将出来,谁料那使了定身术的乔昙儿却活动起来,一把夺过那盏酒,泼在了地上,依旧对着鼠老汉呵呵笑道:“你这酒里掺了迷魂药,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吧?”
这鼠老汉被美色迷了心窍,竟然忽视了,眼前这个美人,束发盘髻,头戴混元巾,身着道袍,脚踏云履,俨然是一个道士的模样。他吃了一惊,长长的胡须颤抖着:“心肝儿,你竟是个道爷?”
“在下正是青城山弟子乔昙儿。鼠老汉,我这趟下山,专门是捉拿你的。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从这里搬走,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做这诱拐良家少男的勾当。二是,你的全家,被灭门。”乔昙儿临危不惧,仰头挺胸道,朗声说道。
“呵!好大的口气!俺鼠老汉活了这二百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傲之人!俺不信你这个小子,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鼠老汉怒极反笑,他还不信了,这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能打得过他?!心中暗自发狠,待会定要好好折磨折磨这个小子,叫他下不来床。
这鼠老汉拍了拍手,立刻有手持剑弩盾牌的鼠辈将乔昙儿团团围住。
躲在梁上的李清源微微皱起眉头,原来小九是将计就计,深入敌后,直接找出罪魁祸首。这个计谋虽然不错,但是,他能打得过这群老鼠吗?
乔昙儿丝毫不惧,依旧笑吟吟地,抽出身后的一柄剑,“我问你,你可识得此剑?”
拔剑出销,那剑锋光芒大作,龙吟阵阵,正是斩妖剑。
“斩——斩妖剑!!”那鼠老汉见了此剑,如见了猫一般,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你究竟是何人!”
“不错,你还算有点眼力见,识得此剑。这柄剑正是斩妖剑。”
乔昙儿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师父是李珏道长,我师兄是李清源道长,你若伤我一根毫毛,难道你不怕他们两个打上门来吗?!尤其是我师兄,定会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将你们全族上上下下,老的小的,杀的片甲不留。”
躲在暗处的李清源,嘴角抽搐。
虽然,他的确会这么做。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好用。那鼠老汉鼠目圆瞪,犹自不敢相信,颤巍巍道:“你师兄当真是李清源?”
这一带的妖魔鬼怪,谁人不知李清源的大名。青城山上最出色的弟子,法力高超,绝不心慈手软。命丧于李清源手底下的妖魔,不计其数,哪怕妖魔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斩草除根。一般小妖,听到这三个字,便会落荒而逃。
“我诓你作甚,这柄斩妖剑,难道是假的?”乔昙儿挥剑指向鼠老汉,脸上仍然笑吟吟的。
那柄斩妖剑剑拔出鞘,寒光四射,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寒冷,并且低沉的嗡鸣声,似乎已经忍不住要大开杀戒,将这鼠族屠杀干净。那剑身通体发出冰寒银光,剑锋却微微有些染红,发出幽幽红光,不知有多少妖辈死于这柄剑下,才将剑锋染红了。
光是被这柄剑指着,鼠老汉便已腿软,更别说是正主找上门来了。他望了望这柄剑,又望了一眼面前花容月貌的美人乔昙儿,咽了咽口水,又思量思量自己的身家性命,踌躇半晌,愁眉苦脸,痛下决心:“好吧,俺这就走!”
当即便卷了铺盖细软,携着全家上上下下百余口,连夜逃走。
他们可惹不起李清源那位“杀妖不眨眼”的道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