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钟般的啼声阵阵不绝,铺天盖地朝他们包围过来,叫人喘不过气。
不行。
他不能这样睡过去。
慕玄临眼皮坠了铁似的沉。他死死搂着怀中身躯,心里几乎在嘶喊。若此时他放任自己合上眼,那便无异于将两人通通置于绝境,再无可救了。
醒过来。
现在,立刻,醒过来!
他一掌击向胸前,钝痛让浑身肌肉猛然绷紧。脑袋仍是阵阵发昏,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拉扯,被撕裂,仿佛就要被生生拽出去,叫人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本能的恐惧来。
慕玄临混沌想着,这大概便是书中所说的,空冥煞鸣声入耳的后果吧。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他终于攒出力气,将手中神兵提起来。魔息被他不要命似的往里灌,夜山通再次开始颤抖,这次不再是抗拒,而是愈演愈烈的、几乎战栗的兴奋。
慕玄临咬着牙,眼前又闪过青栩唇角的鲜红。一时间,心中怒意有如滔天巨浪,全数涌入手上的利剑之中。
那利剑流光盈溢,凝成的剑气直直劈向他面前虚空,而后仿佛撞在了空气上,炸开足以照亮整片黑夜的光芒。
一时,天地间仿若白昼。
异兽的鸣声陡然拔尖。那声音忽远忽近,伴随着沉重的踏步声响。慕玄临听得出,那是它受了疼痛之后发出的呼嚎。
奏效了。
他提起一口气,正待再次提剑,却听见远远一道声音朝他喊:“别费力气了,这样下去,你只会力竭而死!”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
空冥煞的鸣声被几度打乱,脑内昏沉沉的感觉立时缓和了许多。慕玄临趁机一跃而起,转眼落在了一旁屋顶上。
他抬起眼,见远处飞来两个人,身形翩跹,衣袂翻飞。待人离得近些了,他才认出来。
是与他们一同进入幻境的那两个女子,叫灵儿和北北的。
那个灵儿飞到他身旁,眼神落在他手中未及收起的夜山海上,看了片刻,却没有多问。她又抬眼看看慕玄临怀中抱着人有些狼狈的样子,只抬了抬那双杏仁眼,伸手将一张纸递到他手中。
“这个你拿着啊。空冥煞杀不死的,只能收服。待会儿北北出手的时候,你就把这张符打过去。记得啊!”
她的声音混在周遭震耳的声响中,慕玄临听得十分勉强,心中却已开始思忖。
如今同在幻境,若她两人出得去,才不会费力跑来管这闲事。所以他们四个,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这两个女子来路他尚不清楚,但既然她们对空冥煞如此熟悉,想必是有些应对经验的。那不若,便先依照她们的办法,最为保险。
他将纸收了,回道:“那你呢?”
灵儿头也不回地朝空冥煞那方向跃去,远远抛下一句:“废话,当然是去帮忙啊!”
转眼之间,空中便再不见两个女子身影,却多出了一对巨禽,华光凝羽,一乌一白,围绕着空冥煞所在之处,仅仅是振个翅,便带起呼呼作响的风声。
慕玄临手上收他的夜山海,双眼却紧盯着那巨鸟。只见它们本盘旋着,忽而抬首,笔直向上方飞去,几乎直入云端。
两道影子停在云层之下,交相环绕,身边渐渐生出无数黑白的翎羽来,像风雨前逐渐凝成的密云,将星辰和月色都遮了个严实。
待天上再透不出一丝光时,二鸟忽得俯冲而下,那翎羽密阵紧随它们身后,朝空冥煞所在之处轰砸而下。
空冥煞的啼鸣立时变了,成了一种黏连不断的、呜咽一般的哭吟。
慕玄临皱起眉。
这也太难听了。
不过嫌弃归嫌弃,他头脑还是清楚的。方才灵儿让他打出那符纸的时机,想必就是此刻。
手掌翻动间,薄薄纸片化作一道残影疾射而出,下一刻便牢牢贴死在那空冥煞身上。怪物的形貌仍是看不见,那符纸便如同悬在空中,在那里兀自晃动。
符纸贴上的霎那,不管是喑哑钟鸣,还是扰人神智的哀哀哭咽,所有声响顷刻间停了下来。
慕玄临突然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清静过。
待他再抬眼之时,院中尘埃渐落,那张晃动的符纸已不见了踪影。远处一黑一白飞过来,在屋顶落了脚,光影间又变回了女子的身形。
两人快步朝慕玄临身边走来。
慕玄临心中疑问无数,此时却通通顾不得了。他怀中搂着人,先是站起身来:“多谢相救。”
灵儿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有些散了,抬手想要整理,却是越拨越乱。
她显然有些烦躁,摆手道:“没什么,若不处理了那东西,我们两个一样出不去。不过这空冥煞可是罕见非常,竟然出现在这里,看来北北所料果然不错。”
“所料什么?”
那唤作北北的女子一改先前的腼腆,此时绷着一张脸,像是换了个人。她径直走到慕玄临身边,并不答他问话,而是看向他怀中。
“时间不多了,让我看看他。”
慕玄临本就有此意,听她这样说,心不禁悬了起来,立时将青栩放平在屋顶上。
青栩身上只着一层薄纱,虽不至于透,可在女子面前,也实在不妥。慕玄临翻掌凝起魔息,下一刻,手中已多出了一件黑衣来。
他俯下身,将衣服给青栩盖在身上。
他其实不该在这两个女子面前使出魔族术法。但方才他出手对付空冥煞之时,夜山海那冲天的剑光,这两人定然已看得清清楚楚。如今他再想藏匿,也早已经晚了。
那他便干脆不藏。
意外的是,这两人竟也没有问。
不过这倒省了事。慕玄临心中急切,不想再管那么多,直接问北北道:“你说时间不多了,是何意?”
北北蹲下来,伸出两指放在青栩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