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自己的目的,羂索只是看着其他人装模作样的大声质问藤丸立香。看着那个少女被众人铺天盖地的恶意淹没。
这种情况并非他故意挑动,但是也不能完全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只不过是,暗中推波助澜一下而已。
夜蛾立香,本名藤丸立香应该非常清楚,她的实力,她的术式,她的人望,她一切的一切,时刻都在刺痛高层们出身高贵的那颗自尊心。
高层们无时无刻不在怀疑,怀疑立香派出自己的式神做任务,是在拉拢那些底层咒术师,是想要和他们叫板。
但是他们很自然的忽视了,是他们亲自挑选了那些棘手的任务给她,想借此逼迫她服软、退让。更有甚者,是希望让她直接在某一次任务中“意外去世”。
任何想要反抗他们权威的人都是异端,就应该被清理掉。他们怎么可能有错?
“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孤女,好运的得到了出众的生得术式,居然,居然胆敢和我们作对!”
高层们咒骂着,猜忌着夜蛾立香的种种“大不敬”。但在那些激烈情绪的最后,是无法言说,而他们又绝不肯承认的恐惧。
他们太老了,老到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权利。哪怕,那些东西根本不属于他们。他们也会死死的捏住那些他们强占的东西,理所应当的享受着供奉。
正是因为他们太老了,他们恐惧年轻人身上的朝气,恐惧着会被年轻人夺走一切!所以只会想着如何扼杀那些枝丫,不给底下被他们压着的人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藤丸立香被证实与特级过咒咒灵勾结,并被其诅咒。根据咒术界的惯例,应判处藤丸立香死刑。但是出于本人的特级咒术师身份,特此予以减免,不过在此即刻剥夺其特级咒术师的身份,改为判处终身监禁,以示警戒。不得离开总监会半步。”
阴沉沉的幕帘后面,不知道哪一个人颐指气使的下达了“判决”。他们甚至不愿意多做一些表面功夫,哪怕只是问一句“可有异议”。
不过他们也知道,她“没有异议”。
大厅中央被重重符咒困住的少女沉默着。当然了,她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甚至被蒙住了眼睛,以至于什么都看不见。她有无数理由和证据可以脱身,但是她知道,当对方固执的闭起眼睛时,这些都没有作用。
在这里,闭上眼睛的,可不止她一个人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这种百口莫辩的感受,熟悉到了反胃的地步。胸口突然涌起了咆哮般的愤怒和不甘!被情绪带动起来,骤然汹涌的咒力拼了命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那些如同毒蛇一样缠绕在立香身上的符咒明灭闪烁,立刻毫无顾忌的将咒力粗暴压制回去。脆弱残破的躯壳发出痛苦的讯号,熟悉的腥甜气息从身体深处中翻涌而来。
藤丸立香咽了回去,她不能让他们发现她身体的情况,任何一滴流落在外的血液,都可能……
她的思绪突然中断了。
可能什么……为什么她会对这种情况这么熟悉,又这么深恶痛绝。
‘绝对没有,……没有做过那些事!这是污蔑!我们没有……别碰她!’
藤丸立香仿佛听见了自己在声音嘶哑的辩解。她在朝着什么人申诉,但是显而易见的,她处处碰壁。
孤独,绝望,纷踏而至。
不过立香还没来得及多做些什么,天花板就被熟悉的咒力波动掀翻了。原本还在看好戏的羂索暗叫不妙,但是因为在六眼面前,所以不敢擅自逃走。
“喂喂喂,你们这些老家伙,趁着老子不在,又想对立香做什么啊!老子不是说了吗,不要想着对立香做什么!你们是听不懂老子的话吗!啊!”
五条悟语气表面很平静,但是指尖跃动着的咒力格外暴躁,分明就已经陷入了暴怒。话音未落,他直接把“苍”随手甩了出去,一声巨响以后,残旧的宅邸吱扭的发出哀鸣。
一时间安静的可怕,没有人敢说话,他们都怕触怒五条悟这个疯子。他们敢对藤丸立香下手,不过就是那种对于出身贫贱的女人的恶意,毕竟她身后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现在又处在濒死边缘,最是容易拿捏不过了。
阳光从破了大洞的墙壁上透出,那些年老的高层忙不迭躲避,仿佛只能生活在阴暗处的老鼠蟑螂一样,不敢叫光沾到一点。
又是一声巨响。鳞片流光溢彩的龙形咒灵从高处探下头颅。他们心下凉意更甚:来的并不止一个人,夏油杰也跟着五条悟来了。
夏油杰骑着虹龙轰然落地,“不经意”的把刚刚五条悟残留下的半个天花板整个掀掉。又因为虹龙身体太过于庞大,有大部分身体都在院子外面,所以又“很不经意”的把整个院子圈了起来。
少年跳下来的身影干脆利落,那是高层们失去已久的青春。他立刻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少女稳稳扶住,直直的看向那些只敢躲在幕帘背后的高层。
他忍不住抽了抽手指。
虹龙是夏油杰身体强度最高的特级咒灵,可以说,现在就算夏油杰和五条悟把这些人全部杀掉,都没有人能越过名为虹龙的防线。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因为现在朽烂的咒术界撑不住如此突兀而暴力的换血。这些烂橘子脑子里记着的知识、秘密,比他们自己更有价值。
夏油杰并不打算和高层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立香的身体已经到了非常不好的地步,今天又被这么特意拉出来折腾……夏油杰眸色更加晦暗。
他想起来七海发消息通知他们赶回来,但是他们匆匆忙忙解决了任务,回来以后只看见了空空如也的房间。
他在生气。
这不是一时兴起,是长久压抑下来的情绪。
夏油杰之前一直蒙住自己的双眼,自欺欺人的相信一切的问题都是非术士造成的。但是他现在明白了: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该恶心的还是恶心。
被夏油杰扶住的藤丸立香忽的攥紧了来人的袖子。说是攥紧,但是被符咒压制过度的身体又能有多少力气呢。但是那点力度足够让夏油杰从愤怒中回过些许心神,顺着她的力度俯身。
他愣住了。
因为她在哭。
她像是想开口,但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所以只能安静的对着面前的人哭泣,但又像是对着什么更深的地方哭求。
那明明低弱得宛如幼雀一般的泣音,在夏油杰听来,却宛如深谷传来的轰鸣,重重的敲在了夏油杰的心上。五条悟怔愣一瞬,背脊更加僵硬。
在他们的印象里,藤丸立香好像就天生不会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