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她逃出去的大好机会。
虽说经历过怀孕流产后她逃生的欲望已没有那么强烈,但既然有机会便不能放过,她就算死也不要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但几日没正经吃饭的她已是有气无力,想了想,还是捡起地上的两个花卷匆匆吞下,然后偷偷溜出了门。
正逢午时,多日未能出门的柳巧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这么强的阳光,被耀得几乎看不清路,扶着墙和廊柱出了小院。
刚走几步,忽听前面院墙拐弯处传来丫鬟的说话声,她踉跄回身躲回院门里,等着二人路过。
“……你听说没有,老爷好像又从外面带了个会唱戏的女子回来,咱们又要多一位主子了。”
“什么主子,不过是老爷的玩意罢了,你就看这院里那位,这才几个月就被厌弃了,连个孩子都没保住,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真是可怜。”
“那倒是,都得看老爷和夫人的眼色过日子,依我看,只要夫人还没生下小少爷,谁也别想在这里生下孩子。”
“嘘——你可别啥都说。”
“嗨,这事都传开了,若不是夫人暗中撺掇,那个铜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人吹嘘得了姨娘的好?”
“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夫人做的局,老爷就愣是看不出来。”
“什么看不出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可能不知道,老爷本就是靠着夫人娘家发的家……”
声音渐渐远去,躲在门后的柳巧走了出来。
如果按着她的性子,此时应当是满心愤恨,但她此时却是四顾惘然,一时竟不知该更恨谁。
什么老爷,夫人,新欢,都已经同她没有关系,她一心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地方。
一路上战战兢兢,听到脚步声就赶紧躲起来,居然就这样一点点蹭出了角门。
后来想起来,怎么就那么巧,丫鬟偏偏在那个时侯溜了号,或许本就是汪氏特意安排的,就为了放她走,也算遂了彼此心愿。
出了郑府的柳巧不知该何去何从,落在郑文阳手里不过几个月,却觉得已经过完了自己的一生,她失了活下去的心气,感觉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没了那种顽强充满韧性的生命力,人生也没有了任何盼头。
她去自己住过的破庙危房里坐了坐,最后去赁的屋那里看了看,几个月不见她人,房主已经将房子转赁出去,只是东西还给她保留着。
柳巧从一堆香包中翻出自己积攒的所有铜钱都给了房主,其余东西都一并丢弃了。
房主不肯收,一脸错愕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要过活了啊?”
柳巧自然不会同她多讲,只说自己现在嫁了个有钱的夫家,再用不到这些东西了。
房主打量着她身上料子甚好却略显单薄的丝绸衣裙将信将疑地收下了那堆铜钱。
出来后,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来到了一条河边,想起祖母曾经说过,做了水鬼的人是不能转世投胎的,会一直被困在水中,忽然觉得这也许正是她最好的去处。
她这辈子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年,但过得太苦了,如果可以选择,那她再也不要来做人,就当一只水鬼也挺好,或者当一丛水草,一条鱼,哪怕是一块浮萍都成,水里再冷,也冷不过这个人世间。
这般想着,柳巧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水很凉,但她觉得还好,除了本能地扑腾几下外,她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这一刻,心如死灰。
就在她感觉到自己慢慢在下沉时,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个人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往上托,柳巧已经被水呛到说不出话,但此时的她反而想挣扎,想推开这个多管闲事的人,但对方显然身强力壮,以她的身板和力气一切都是徒劳。
柳巧倚在车壁看着身边这个将自己救上来的人,满心满眼都是笑意。
钟义平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笑着问道:“怎么,巧儿也在期待我们的婚期吗?”
“嗯,”柳巧靠进他怀里,软声道:“我也好想看你当新郎官的模样。”
软玉温香入怀,钟义平心下一颤,随即紧紧揽住她:“很快的,明年一入夏我们就能完婚,你莫心急。”
柳巧扑哧一笑:“谁说心急了?”
钟义平忙不迭地道:“是我,我急,我真是都要急疯了……”说话间拉上车帘,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柳巧只轻轻挣扎了两下便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姜致得知一切顺利后甚是替她高兴,感叹这二人终于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顺手拿了一罐肉酱回家。
姜婆得知他俩终于修成正果也很欣慰,立时要张罗着给她准备喜被,“可怜的丫头,娘家连个近人也没有,只能我替她操心这些。”
姜致不想让她再那么劳累,出言阻止道:“那个我会看着办的,您身子不如从前了,就别管了。”
“我身子咋了?如今在你这里吃得好睡得好,还吃了那么多补药,什么病都养好了,反正也是闲着无事,趁着婚期还早,就先慢慢缝着,”她打量着姜致的肚子,冷不丁来了一句,“说起来你们也成婚好几个月了,一点动静没有吗?你们快些要个孩子,也能让我有个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