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安是去年淮州水患受灾最严重的一个县,想来县衙里的财政也相当吃紧,一切皆要靠救济。
章县令还在喋喋不休地诉苦,邱锦道:“继续上报,申请救助,另外再速去周边县市收购药材,以渡难关。”
章县令:“这,大人有所不知,本县……”
韦宇明听出他又要哭穷,打断他道:“不用你们出钱,朝廷会有救济。”
章县令闻听此言,立即换了脸色,连声称是。
了解完此地时疫的基本情况,姜致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因为此处是时疫初发地,自从春节前后开始到现在,大批的老弱病残不治而亡,接着便是年轻人,时疫蔓延严重的地区,计多村子里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听着就叫人胆战心惊的。
后面人们慢慢反应过来,进行了封村隔离管理,这才稍稍压住时疫蔓延的势头。
她默默地跟着邱锦去到街头的施药现场。
邱锦停在桌案前,拿起登记册,翻看每日来求药的人数记录,细细询问派药事宜。
乌压压的求药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咳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细看下去,其中居然还夹杂着些孩童。
姜致走到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女童跟前,蹲下身问道:“怎么是你出来拿药,家里大人呢?”
“我祖父前些日子病死了,祖母也卧床不起,爹爹在家照顾祖母。”女童略显单薄的衣衫上沾了些脏污,看起来尤为可怜。
姜致有些不忍:“你家在附近吗?等拿到药我送你回去吧。”
女童懵懂地点点头。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应该不会让一个孩子出来,还是个女孩,她想跟着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女童拿到药后,姜致跟邱锦打了个招呼,便随着她回了家。
女童唤做沈阿采,家住得不远,转过两条巷子便到了。
竹门半掩着,院子不大,屋檐下挂了几串腊肠,晾衣绳上晒的衣服都很破旧,还有些打着补丁,这是一个贫困的家庭。
还没进屋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闷闷的咳嗽声,听着是病得不轻。
“是阿采回来了吗?”说话间,堂屋出来一个男人,应该就是这家的户主沈其山,手上端着饭食,看到跟在阿采后面的姜致,愣了一下。
姜致赶紧解释说自己是县衙的义工,看阿采一个孩子独自去求药,怕出什么意外就给送了回来。
“哦,其实不会出什么事,但还是多谢你,家里有病人,我就不请姑娘进里面坐了。”沈其山一脸木然地说道,话里带着点送客的意思。
姜致刚想开口,厢房里出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看着似乎有六七个月了,一见姜致温声问道:“咦?这位姑娘是……”
方才女孩没提到母亲,姜致还下意识以为她母亲也感染时疫不在了,原来是怀孕了,那确实不宜去那种地方排队。
“说是什么义工,送阿采回来的,”沈其山晃了晃手里的饭食,“娘又没吃,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说完端着东西进了厢房。
姜致想起了陈婆。
年纪大了,又吃不下东西,这时候有药也未必能医了。
看样子老人被安置在正房,其他人都住在厢房,但儿子近身照顾着,总免不了两边都接触,孕妇若是染上病可有些麻烦。
姜致如是想着,开口道:“你如今怀着身孕,与病人同住实在危险,何不先回娘家避一段时日。”
阮氏面带愁容:“我也晓得这些,但我娘家兄弟也在生病,实在无处可去,算了,还是听天由命吧。”
姜致想了想,“那你先等两日,我回县衙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地方让你过去暂住一下。”
阮氏听后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最好能带上我家阿采一起去。”
姜致回去后,将此事与章县令一提,他显得很是为难:“大灾之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安济院等地也住满了病患,现下实在没有什么妥当之处来安置她们。”
姜致不死心:“偌大一个县,就没有个安全些的容身之处了吗?”
县令捋须思索了一阵道:“要说安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另一个驿馆了。”
驿馆是官家的地方,一般不接待平民百姓,在此非常时刻,来这里办差的官员也就只有他们这一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