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当,哄清淮开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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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两人又回到任宏府上,还是最初那面墙。
江清淮虽然嘴上还生气,但到底是想见梅夫人一面,一看到那墙,他便吭哧吭哧地努力起来,跳地不够高没关系,附近还有棵树,可以借……
“干什么!”
江清淮心下正想着,裴牧却忽而伸手环住了江清淮的腰,不由身子一僵,下意识瞪向裴牧。
裴牧的手掌紧握成拳,动作间其实毫无冒犯意味,何况上次也是他带清淮去屋顶看月,裴牧以为这事稀松平常。
所以被江清淮瞪了一眼,心下不觉落寞,手却没收回去,仍贴着江清淮的腰:“清淮,我带你翻过去。”
说罢也不愿江清淮拒绝,腿上发力,直接便带着人翻墙去。
但他事先不曾知会,哪怕心知不会把江清淮掉下去,却还是吓到了江清淮。
悬在半空江清淮也不敢过分挣扎,只能下意识胡乱一抓,他一只手攀住裴牧肩膀,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胸口衣领,身子也不自觉往裴牧怀里钻。
落地时仍反应不来,毕竟裴牧身量高大,揽着江清淮时,他的脚尖甚至沾不到地面,只能整个人挂在裴牧身上。
如树獭一般。
裴牧却也没说放他下来,仍抱着他向前走,只是耳尖慢慢红透,被江清淮逮了个正着。
“你放我下来啊!”江清淮郁闷不已,盯着裴牧发红的耳尖瞧,却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只当他做坏事怕被抓包。
被发现了,裴牧只好将人放下,看着原本乖顺窝在他怀中的江清淮一下抽远距离,不由暗暗叹气,莫名可惜。
不过正事要紧,裴牧收敛心神,拉着江清淮往梅姨所在的主院去。
主院灯火通明,想是主人家心绪不平,睡不安稳,索性也点起灯来消磨漫漫长夜。
裴牧上前敲门,道明身份,江清淮便听到有东西摔落,在地上滚了两圈,而后杂乱的脚步声愈发接近,门吱呀一声开出个缝。
梅夫人满脸诧异,眸中的担心几乎满溢,开口声音沙哑:“是出什么事了?”
裴牧摇头,压低声音:“我们进去说。”
梅姨连忙让出位置,又后知后觉发现江清淮,神色更懵,不过却也来不及问,只匆匆忙忙关门。
等几人坐定,裴牧才开口:“梅姨,你想走吗?离开上京,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梅姨听罢一愣,却想也不想道:“如今任宏刚死,府内上下还在接受调查,若我此刻走了,不说剩下的人会如何,大理寺也一定会派人搜捕……我知道你是心疼梅姨,好孩子……”
梅姨笑得有些苦涩:“可是梅姨也不能让你涉险啊。何况离开上京,说是自由自在,又那是那么容易的事?梅姨这辈子……”
“不会有事的!”
江清淮起身打断她似哀似叹:“虽说任宏刚死,府内上下人心惶惶,但大家在慌什么,夫人难道不知?”
梅夫人看向裴牧:“阿裴,这孩子是……”
裴牧这才意识到没介绍江清淮,忙道:“是我京中好友,江清淮。”
“我在宫中当差。”江清淮朝梅姨笑笑,“也算知道些消息。”
其实他早就猜到事情不会进展地这么顺利,但他执意要来,也是有自己打算在的。
就像裴牧要带他走,他也有一堆难言之隐一样,梅夫人不曾主动求救,想必裴牧说了要带她离开,梅夫人也自有千百种借口回绝。
但江清淮的拒绝不是单纯逞强,何况还有系统这个外挂能天天见到裴牧。
梅夫人的拒绝却是真的拿命在耗。
江清淮不觉严肃起来:“难道要等任宏的好事传遍千里,等来抄家的圣旨,夫人才肯放心?”
“抄家?”
裴牧有些听不明白,梅夫人却立刻懂了,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可大厦将倾,圣旨在上,我等蝼蚁小民,又能做些什么?不过蜉蝣撼树,白做工罢了。”
“可就连我都听说,夫人和任宏不睦已久,若是夫人主动投诚,还怕搏不出一条生路?”
“聪慧如夫人,难道看不透当今圣上最想要的是什么吗?”江清淮沉声发问。
梅夫人自然知道,但她苦笑道:“天子是那么容易求见的?”
“这也不难。”
江清淮点点头,他不就在眼前嘛。
但江清淮还是先看向裴牧:“裴牧,你信得过我吗?”
裴牧下意识点头,看向江清淮,望着那双眼睛,又重重点了点头——
他当然信他。
得到想要的答案,江清淮立刻看向梅姨:“我在宫中当差,负责照料小世子,也算近水楼台,夫人有什么话要告诉陛下,不如就让我代为传达。”
梅夫人目光在江清淮身上停了三秒,却没应声,而是道:“你们两个,不是普通朋友吧……”
“嗯?”江清淮挑眉,“这话何意?”
梅夫人便看向裴牧,他仍兀自盯着江清淮,眸子似含星光,唇角不自觉微扬,好似见到什么旷世奇缺的无价之宝,总也忍不住一遍遍观摩欣赏,恨不得将此物刻在心上。
江清淮也顺着梅夫人的目光看去,对上裴牧的眸子,见他微微一愣,却恍然大悟。
“确实不是普通朋友。”
他又看向梅夫人,语气认真:“是至交好友,过命的兄弟,最要好、最要好的那种。”
裴牧听着他一字一顿,手脚微微发麻,一股难言的、不可理喻的,却又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痒意死死将他缠上。
如跗骨之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