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告诉陛下,新师傅的拜师礼,我也要准备,让他明儿先别送。”
“奴才遵旨。”
喝了安神茶的林熙完全安不了神。
她坐在床榻里,眼睛亮晶晶的,又让荷香将小道士送她的香囊拿过来。
上头的小溪像极了山水庵前的那一条。
她打算绣个相似的。
当年她被掳走的前一日晚间,她还在给徐家哥哥剥莲子,说好了第二日要吃莲子粥。
但是第二日她就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徐家哥哥这么多年,会不会想起她。
又会不会担心她。
如今两人身份有别,徐家哥哥会认她吗?
人在宫中,她身边又有殿下的眼线,话不能明说的,但是信物总可以送。
她让荷香去找一块上好的丝绸面料,还有各色丝线。
打算给徐家哥哥亲手缝制一个荷包,装上满满的莲子。
莲子自古以来是拜师礼的一部分,不会错了礼数。
就算殿下疑心,也抓不住她的错处。
“王妃,今日先睡吧,待明日奴婢找好了丝绸,再请针工局的绣娘来教您。”
荷香放下了床帐,又熄了灯烛,寝殿陷入一片昏暗当中。
一向好眠的林熙却是辗转反侧,浅眠里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一个。
一会儿是她跟着师父上山挖笋子,一会是跟着徐家哥哥晒书。
还有些记不清的,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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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熙起晚了,睡眼朦胧地被荷香扶着,塞进了轿撵。
一路摇摇晃晃地抬去平章台,半睡半醒间看到了太初殿的前坪,问了句,“怎么不抄近道了?”
荷香面色一紧,道:“尚有时间,王妃莫着急。”
林熙很轻地笑了一声,便再无声响。
陛下在平章台等她,远远看到她就问:“你说你也要准备拜师礼,要准备什么?”
走进又看到她破了的嘴角,皱着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你不用管。”林熙放下手炉,左右张望,并未见到新师傅。
“别找了,咱们今天的第一堂课是老太师来讲《中庸》,”陛下道,“江大人要晚些时候才来。”
林熙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去,困意阵阵卷土重来。
“我昨晚没睡好,”林熙趴在软枕上,“等会听课睡着了,你给我打打掩护。”
“行吧。”视线阴郁地落在她的嘴角。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
阳光透过窗棂,轻柔地洒落在她的身上,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的发梢。
朦胧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如湖水清泉般清凌凌的声音,慢慢将她从睡梦里拖了出来。
她在半睡半醒间,眼睑轻轻颤动,随后缓缓眨了眨。
入目之处,那人一袭青色长衫,如一杠绿竹般长身玉立。
手中执着一卷书册,手指修长而有力,白皙手背上微微凸起几条青筋。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温润如玉的脸庞,温和安静的双眼,她的鼻子一酸又闭上了眼睛。
陛下见她醒了,推了推她,“怎么还装睡?”
林熙只是闭着眼睛,“这你别管。”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站在上首讲课的江怀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走到陛下的桌案前。
“陛下,学习需专心。”
“江大人,她睡觉你不说她!”成衍握紧小拳头,愤愤不平。
江怀璟温润的眼眸看向林熙,白皙细腻的面颊上好似似压出了一道痕迹。
“王妃只是陪读,学与不学皆看她自己。”
这话跟从前一样,林熙抽了抽鼻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之中,沁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在盈盈的眼波中氤氲弥漫,
而嘴角却挂着一抹清清浅浅的笑。
她像从前趴在徐家哥哥桌上睡觉一般,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江大人,”林熙看着江怀璟,嘴唇微微颤动,几次欲言又止后,终是缓缓说道,
“为天地立心,继往圣绝学,恭喜大人金榜题名,一展平生抱负。”
江怀璟一贯如秋水般平静的双眸,隐隐浮现些许微妙的波动。
“多谢王妃。”
说完便转过身去,去上首拿书。
“江大人,”林熙出声唤住,轻柔的春风拂过她的面庞,带起几缕碎发,“京中气候干燥,你可还习惯?”
江怀璟掩于洁白宽袖中的手渐渐握紧,指节露白。
“多谢王妃关心,臣一切无碍。”
成衍看向林熙,她的眼神一直追着江怀璟的身影而去。
道:“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是哭了吗?”
“没有,睡迷糊了。”林熙收回视线,“拜师礼我还需一些时日准备,你等一等我。”
“这么上心?”陛下微微眯起眼,劝道,“你做什么,皇兄都知道。”
林熙摸了摸唇角,知道便知道吧,总不能一口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