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人?”
阮清溥被花琼的回答气笑,她的无奈来源于无法打消的矛盾。唐皎走到现在的位置,付出太多了。沈朝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没有资格打破属于唐皎的平衡。
“天下官家人何其多,控制不了,就要杀了吗?”
花琼并未理会她的讽刺,耐着性子纠正着她,“沈老板并非多管闲事之人,她也没有兴趣让所有人臣服于她。可,挡路者,当断则断。”
“你说唐皎?唐皎又做错了什么?她去水靖乡,为一个心安理得,来寒州,受命上官。冤有头债有主,沈朝若真有本事,就该找幕后人,而不是将怨恨发泄在唐皎身上。”
“你以为沈老板会在意她的幕后者?沈老板所关心的,是唐皎和她的幕后主使,非同路人。唐大人纯良,不肯被世俗吞噬。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待她权利越来越大,你觉得,她能否容得下乱世中的污垢。”
花琼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酒楼内,烛火摇曳,险些被风吹灭,阮清溥的眼眸一颤。她无力地捏紧衣角。纵处低谷,仍不惜余力地为唐皎辩护。
“是,她干干净净,不屑于当权者的作风。可这不是唐皎的错,是心怀不轨之人的错!沈朝有野心和手段,我欣赏她,这不是她能为所欲为的理由。”
“月清瑶。”
花琼忽的唤着她的名字,女人缓缓抬起眼眸,想起初遇时,她对花琼说自己叫“姜清”。自己名字里有个“清”字,或许一开始,阿娘也喜欢自己成为如唐皎一般的人。
人没有私欲,没有贪念,太难在磕磕绊绊的人世生存。这是阮清溥坚守的事实。唐皎出现了,不费吹灰之力打破了她的理念。
“有人挡你的路,你该如何?放过她?放弃自己坚守的一切?”
“我并不觉得唐皎有触犯到沈朝的利益,水靖乡一事,关乎人命,唐皎不得不为。那是沈朝的错,与唐皎何干?”
阮清溥回避了花琼的问题,字里行间尽是对唐皎的袒护。花琼哼笑一声,阮清溥听出她笑里的讽刺,那是一种令自己陌生的情绪。
“你在意她?”
“为什么这么说?”
底气显然不似先前一般足,阮清溥眼神飘忽,不愿被花琼试探。花琼不恼,找到了答案。
“你在意她,所以你站在她的位置看待此事。我不同,长远县不同。寒州不同,甚至连水靖乡也不同。”
“有利可图,就能不顾他人安危?这就是沈朝的道?也是...姐姐的吗...”
花琼听出阮清溥的失落,她指尖微微蜷起,像是回忆,眼眸短暂失焦。当阮清溥拿起斗笠起身时,花琼终于开口。
“你有没有想过,水靖乡,如果没有沈老板,会是什么模样?”
“被官家弃置不顾,连活下去都变成奢望。他们本就是无力存活之人,能有一线生机,他们该感谢沈老板。想活下去,不难。想好好活下去,很难。付出代价,是筹码。可他们有了贪念,既想活,又想好好活下去,不该怪沈老板。”
花琼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对与错到底是谁在界定?阮清溥无力反驳她,她没有错,唐皎也没有错,水靖乡的百姓没有错,错的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把旁人的过错放到唐皎身上让她承担一切?
“若世上多一些唐皎,就会少很多沈朝。”
阮清溥没来由地说道,她戴上斗笠,“我明白了,沈朝为什么处心积虑想杀了唐皎。姐姐,谢谢你收留我,后会有期。”
“月清瑶。”
花琼唤她,她没有回头,非要一条夜路走到黑。
“唐皎有没有活路,我不知道。你,一定有。你的友人已经归顺了沈老板,你为何不留下,加入沈老板的势力,你的路会好走的多。”
灯火如豆,阮清溥迟钝地望了眼花琼,准确来说是她身后的青铜铃铛,“我不知道我的路好不好走,但唐皎,不该受无妄之灾。谁伤她,就先问过我的剑。”
“若无居所,可来寻我。”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冷风灌进酒楼,夹杂着雨点。女人背影孤寂,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只留下一句话。
“时机成熟,我会去见沈朝。”
*
帘外雨潺潺,屋内灯火通明。静,静的能听到人的恐惧,静的能感受到飞蛾扑火时的诡异。一袭红衣持刀站在大殿之上,不卑不亢地看向位于主座的女人。
“唐大人深夜来访,难道只是想和我讨论盗匪?什么时候,你也会为贼说话了?”
沈朝不疾不徐地开口,手握杯盏观望着茶水的色泽。
“你在长远县近一半的生意,都是暗害李平的计谋!铁证如山,你难逃一劫!”
沈朝笑出声,笑唐皎的天真,笑唐皎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笑唐皎也会有私心。
“铁证如山?李平是什么货色长远县无人不知,谁会听唐大人的铁证如山?谁又会信你的证据。在寒州,我为天,规矩,我定。倒是唐门主,到底是真心为入了不二舵的盗寇沉冤昭雪,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