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一张嘴闲不住,总要东问问西问问:“少爷看出来这个杨哥是谁的人了吗?我这阵子潜伏在衙门里,好像也没见他来过。”
“那就说明你观察的还不够仔细。回去跟着方瑾他们。”
如果黑商的粮真的都是来自于赈灾粮,那么他说的“调粮”应该就是从官府粮仓调到私人粮仓。
这个过程必然需要方瑾这个县令的通融,因为粮仓出入库的记录是非常严格的,需要定期向户部汇报,大量的赈灾粮出库记录想做假账并不容易。
而与此同时,钟离烬正跟赵老三去见他们义军老大。
如果不是他亲自来了,大概永远都不会相信,所谓的义军老大居然在难民棚里,是个拄着拐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
他避开人群,一瘸一拐跟赵老三来到人烟稀少的林子里,一双鹰眼上下打量着钟离烬:“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好小子,有一身蛮力。”
钟离烬笑出一口大白牙,完美的扮演了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形象:“您就是赵哥口中的老大吗?还真是真人……真人没有脸?”
赵老三给他一拳:“那叫真人不露相!”
钟离烬皮糙肉厚,并不觉得疼,嘿嘿笑着:“是是是,我没什么文化,老大别生气。”
“我姓邓,叫我邓大哥就行。”
钟离烬从善如流的改口,傻呵呵地指着他的腿问:“你的腿是怎么搞得?官兵打的?”他说完,就横眉立目起来,气势汹汹地转身就要走:“我去给邓大哥报仇!”
赵老三赶紧把他拽回来:“你冷静一点!”
钟离烬挣脱开来:“官府没一个好东西!我这就去跟他们算账!”
“不是官府!”邓泰拉住他:“这腿不是他们打的,是之前在旧伤了。”
钟离烬这才安静下来,好奇问:“邓大哥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邓泰摆摆手,不愿多说:“都过去了。你是新来的,我看你有把子力气,以后就跟在赵老三身边吧。正好官府还在抓捕你,你留在他家也不容易被发现。”
钟离烬却不大愿意:“我一个人可以躲他家,可是我还有那么多弟兄呢!不行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邓泰拍拍他的肩膀安抚:“放心吧,你那些弟兄我们都救下来了。”
“哦?”钟离烬眼光一亮。
这倒是省事了。
“他们在哪?”
“人多目标大,我将他们打散藏匿起来了,你不必担心。”
钟离烬又拿出一副“那我就放心了”的表情,跟赵老三回家了。
路上,他看着赵老三的背影,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
“赵大哥,”他快走两步追上赵老三,好奇的问:“我听着邓大哥好像是靖州人啊?”
赵老三:“是啊,逃难过来的。他那腿在靖州就瘸了。”
“怎么搞的?”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钟离烬傻笑:“好奇呗。”
赵老三看他这脑子有问题的样子,起了些怜爱之心,忍不住多跟他说两句:“咱们义军里有近一半的人都是外地逃难来的,最开始的义军就是由这些人组成,后来才慢慢有本地人加入。”
“啊,”钟离烬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就跟我的弟兄们一样?”
“嗯。对了,还没问你,你那几十人都是哪来的?”
他随口说:“逃荒路上认识的。”
之后他又旁敲侧击了一些关于邓大哥的消息,但赵老三好像也知之不详,没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按理说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应该隐瞒这么多,他觉得邓泰应该大有来头。
当晚,他把得到的消息和自己的猜测通过流光传回衙门。
流光回来时,风念安正跟傅宜凑在一起看账本。
朝廷兴办工厂、修建水利的章程下来了,附带的还有新运来的一批赈灾粮和番薯种子。
粮和种子过两天到,章程是快马加鞭急送来的。
风念安借着安排赈灾的名义,从方瑾那要来了账本,看了一眼就断定:“假的。”
这账目一桩桩一件件太清晰了,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一点毛病挑不出来。
就算是几十年的承平商号老掌柜,也做不出这么漂亮的账来。
他把方瑾支开,让傅宜偷摸去方瑾家搜了一圈,没找到真账本,于是俩人只能启用人力,照着出库记录一笔一笔核对。
傅宜看得头大。
让他看军账或许还能看明白,看粮账他真是一知半解,连斗、斛、石之间的换算关系都够他掰着手指头数半天的。
偏偏风念安不体谅他,时不时就要考校:“你看这一条出库记录的数量,说是借给隔壁卢定了,一共借出去四批粮,明面上卢定分七次还清了,但是实际上只还了七成,还有三成不见了,你算一下差了多少,我看看后面……”
傅宜一手捏着笔,一手疯狂挠头。
到底还有没有人记得,他是个武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