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是故意躲着阿葕的。
自从我盘库发现下半年的货量差得有点多,就计划着跑路了。
阿葕这个性格,要是知道我故意扣了唐门的货,必然要和我闹的。
我爹受伤那事只是赶巧,不到寺庙之前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更别提传信了。
当时就在场的飞惊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希望他现在能当好一个植物人,老老实实地别说话,这样才对得起我那把瓜子。
“咳——”
可惜植物人突然动了。
我挑了挑眉,把头转向这个不老实的盆栽,在阿葕看不见的地方,我的表情如临大敌,目中凶光四溢——
狄飞惊你最好老实一点,不该说的别说。
“……唐公子和二小姐慢慢谈?在下还要去照料马匹。”在我的目光威胁下,他却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
原来是找借口跑路,吓死我了。
“嗯嗯,你去吧,顺便给我的小红马也喂喂。”我松了口气,连忙吩咐他。
他不紧不慢地起身,跟阿葕招呼了一声,而后从容地下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离开时候嘴角好像带着一丝笑意。
他怎么这么爱笑。
“你刚刚去哪了?”
狄飞惊一下楼,阿葕就追问我。
好在我早有准备,不动声色道:“白家来人谈青州的事,不好在大庭广众说,就出去避了避。”
我发誓我的表情一点问题都没有,说的也全是实话,就算是神仙也不能看出来我的话有问题。
可阿葕却直接一声冷笑,把我给他剥的核桃仁在葱白似的指尖捏了个粉碎:
“白家?我怎么看你和那个玉郎聊得挺开心的?”
“……!”阿葕怎么知道江枫的!
我愕然。
迅速在心底推演了下时间,还是没找到问题:
阿葕不可能见到江枫的,我还没迟钝到有人偷听偷看还察觉不到的地步。
要说江枫离开时遇见了阿葕也不可能,我和江枫分开了之后第一时间就回了楼上,也没听见有什么特别的动静。阿葕和狄飞惊交过手,必然是在我和江枫谈话的时候。
这样一来,阿葕根本没理由知道江枫的存在。除非——
我猛地看向楼梯口:
靠啊!
我说狄飞惊这小子怎么不装盆栽看热闹了!
原来是早把我给卖了!
好美丽的一张脸,好狠毒的一颗心!
“怎么?还想继续骗我?”阿葕凤眼凛然,直直地看着我。
我心思急电转,好在应付他我还算熟练:
“骗你做什么,那江枫就是来给白家做说客的啊,只不过被我骂走了而已。”我故意轻蔑道,“什么江海珠玉也不过如此,提的要求全是痴心妄想。”
我又管店家要了些松子。
我要的松子是生的,味道比起熟松子来说更加难得些,自带松香的气息还甜甜的,阿葕就喜欢吃这种。可惜这种都没开口,需要用小钳子一点点破开,一个不慎就容易把果仁弄碎。
我专精指法多年,也不用什么锤子钳子,手指微微用力,结实如石子的松子外壳就裂开了,里面果仁还白嫩嫩的完好无损——给阿葕开松子都快变成我的绝活了,练了不知道多少年。
慢慢地,阿葕的表情便缓和了下来,其实我觉得他本来也没多生气。
阿葕爱吃醋,但没到不准我和别人说话那种程度。他的气更多是气我没告诉他自己离开了江西,让他扑了个空。
我这表现效果还算不错,成功把他哄了回去。
他那双凤眼缓和下来后便显得格外的妩媚,他不生气时是很文静的,配上他那轻薄美艳的长相,勾得人心头痒痒。
“你之前和狄飞惊打起来了?没吃亏吧?”我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也有几分关心地问。
狄飞惊的底子我没摸透,只知道这小子不简单。
江南霹雳堂封刀挂剑,专研的就是火器和指法。
我能看出来狄飞惊这小子功夫也在手上,但却摸不准他的具体路数。
我打小不说遍查百家,也算对江湖中出名的武学了然于心,眼力自认还是不凡的。这次什么都没看出来对我来说可是稀罕,不然我也不会非要跟他一起走,就为了查勘他的底细了。
阿葕毒术极好,可身手还是弱了一点,以前连阿鸩都应付不来,这次对上狄飞惊,我可不觉得他会是那个深藏不露家伙的对手。
阿葕却轻哼了一声:“放心吧,我没拿他怎么样,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说着又白了我一眼。
我一奇,刚想问,便想到了之前狄飞惊那颇有内涵的说话艺术。挑了挑眉,有点同情阿葕:
想来这次阿葕是被飞惊用话哄的,狄飞惊那小子心脏得很,轻轻松松就能把阿葕摆平了,这次应该连真实武功水平都没露出来。不然阿葕哪里会表情这么轻松,他打不过阿鸩时候可是从来都咬牙切齿的。
我这边猜测着,手下已经堆了一堆的松子壳。窗户开着,秋日的下午阳光是最好的时候,此时洒在桌子上,颇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我本来以为今天这关算是过去了,没想到阿葕还是提了我最不想听他提的事情:
“阿洁,这次霹雳堂那边传话说:下批的供货只有以前的一成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阿葕不在意地问,像在完成任务似的,看起来根本不关心我的回答。
我看着他,无奈地。
他是真的不那么经意,可我还是会为难。
阿葕比我还小一岁,加上从小体弱多病不怎么见外人,身上的孩子气十足。
唐门是阿葕的家,虽然阿葕现在正值叛逆看起来不是很在意唐家,但是从小长大的情分却抹不掉的。
我不怕阿葕生气,他很好哄,但我怕他难过,难过起来的阿葕就不再神采飞扬了,神采飞扬的阿葕才是最漂亮的阿葕。
好吧,我的意思是:又到了忽悠阿葕的时候了,其实我还挺不爱干这事的。
对上那双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凤眼,我绞尽脑汁地推给了族长和长老们,让老头子们背上一口大黑锅:
“这个都是族长他们安排的,你也知道,老头子他们一直不喜欢我,不折腾我就不错了,有什么特殊的事也不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这样吧,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去帮你问问……”
照着这样套路,我一口气把锅分给了雷门弟子一人一口,只有我自己干净无暇。
好在阿葕向来是我说什么他信什么,我敷衍他他也没听出来,只是连连点头,末了还劝我不要总和族长他们作对,明明他自己最喜欢折腾唐门的长辈们,殷切的关心让我的良心都隐隐作痛起来。
就在我以为这事蒙混过去了时,突然一声轻笑从梁上响起,随后就是一句带着调侃的话:
“没想到二小姐这么为难,那楚某实在来得不巧了。”
我靠!
又是谁啊!
别拆我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