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弃道:“你是来教我做事的,还是来抚琴奏曲的?!”
灵簌气馁,低下头,不再争论:“九叔请闭上眼睛。”
可当灵簌抬起头时,却见祁夜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出个洞来,压根忽视了她说的话。
灵簌低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人性子不对付,之前明明看着让人心生怜悯。如今,怎么偏要跟她反着来。
“九叔,可是对我当日执意离开有所不满?”
她不提及还好,一提及祁夜弃猛然变脸,愠怒道:“不敢,巫师大人要做什么,我怎么能拦得住!”
灵簌后背涔凉,他话里话外到底几个意思?
“事发当日,九叔为何那般看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祁夜弃抵赖道:“我忘了,不记得了。”
灵簌道:“九叔若是对我有什么怨言,尽管说出来,我哪里让九叔不满,我改就好了。”
祁夜弃嗤地一笑:“你改?我让你别走,你不是还是走了。现在惺惺作态跟我说你改,有什么可信度。”
“那不一样!”灵簌有些激动,抬头对视上他的目光,认真道:“我若是不走,结界破裂,前方失守,连累的就是整座城池的人。”
祁夜道:“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看来是南盛王朝的律法戒规还没让你学透彻。”
灵簌忍了下去,不语。
他故意拿辈分施压她,谁让她恪守规矩,爱逞强。
灵簌向来不擅与人争执,一旦情绪过头,眼角就泛红,跟哭了似的。
她偏过去脸,不再去看他。半晌,平静了情绪道:“九叔还是闭上眼睛吧,我弹完就走,不再叨扰。”
走?
你走得了么?
灵簌拨动琴弦,不去管那边的少年。指尖起落,清冽空灵的琴声灌入耳中,缥缈而悠远。
倏然,“铮”的一声琴鸣。湖面激起波浪,琴声进入陡然高音阶段,少女肩头的白色死魂蝶被震碎成齑粉,然而她不知情,继续拨动的琴弦,眉目带着阴郁之色。
灵簌的瞳仁渐渐失去光泽,手指不受控制弹奏,琴声怪异可怕,如厉鬼哭泣,尖锐刺耳。
门外的尚誉王早就没了耐心,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灵簌身体未好,要是再出了什么问题,圣上怪罪下来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尚誉王来回踱步,终是管不了那么多抬脚走了进去。
*
琴案上的盆栽开得正艳。
在灵簌没来之前,这束花呈花苞状未绽放,可就方才的那一刻,嫣红如血的花瓣全部绽放开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粒子。
下巴被人轻轻抬起,少女的瞳仁没有焦距,如一具傀儡,胥止顽劣地讥笑传来,声音渐近,“一介上神,沦落至此,真是可悲。”
手顺势而下,掐住少女白皙的脖颈,感受到她跳动的颈动脉,只要再用力些,这条鲜活的生命就会彻底葬送在他手里。
再见了,白栀 !
“姑奶奶?你好了没 !还要本王等多久啊——”
尚誉王在外面不耐烦得叫嚷。
灵簌如梦初醒,肩膀蓦然一颤,恢复了神志。
胥止在她反应之前,不着痕迹的挪开了手。
灵簌懵然看着眼前人,又看了看琴案,良久,摇了摇头。
她方才怎么走神了。
安魂曲,弹奏者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一定是方才与祁夜弃争执,扰乱了道心。
她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灵簌目光落在祁夜弃身上,心虚道:“九叔,方才我...我方才...那个...有...”
又失败了。
祁夜弃眼含翻滚的杀气,连声音都透出恨意,“弹得真难听。”跟鬼哭似的。
灵簌:“......”
“喂,你能说句话么?急死我了,好了没啊?再不说话,我就闯进去了。说话啊——”尚誉王急得直跺脚。
灵簌被他呛住,语气不自觉地弱下来:“我...我去开门。”
尚誉王决定不再等下去,一脚踹开了门。
灵簌起身过猛,脑袋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向倾去,“嘭”的一声,磕在书架上,额头瞬间起了个红包。
踹门进来的尚誉王正好看到这一幕,大声叫嚷:“哎呦,姑奶奶,你没事吧?”
尚誉王搀扶起她,灵簌晃了晃脑袋道:“我...我没事...”
尚誉王不确信道:“真没事?要不要叫太医?”
灵簌:“没事。”
尚誉王道:“没事就好,赶紧走,这种地方太晦气了,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你进去半天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要真出个意外,我的命也要到头了。”
俩人走出一段距离,灵簌又想起她的琴还没拿 。
“我的琴还没拿。”
“我给你拿,走走走,赶紧走。”尚誉王催促,拿琴的时候故意冷眼斜视祁夜弃,不给他好脸色看。
于是,二人一个捂着头一人抱着琴走了,灵簌的背影多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内殿只剩下他冷冽的身影,琴案上的花又恢复往日花苞的样状,诡异的香味充斥四周。
血莲子要靠新鲜的血液养殖,具有致幻迷惑人心的作用,亦是魔域的秘术。
中幻者,会沉迷于香味中无法自拔。
良久,他徒手捏碎了血莲子,血水顺着指缝往下淌,顷刻间,地面殷红一片。腥甜的血味替代了花香味,少年郁黑阴沉的目光始终直视前方,冷冷说道:“碍事的家伙。”
隔着屏风,小黄狗垂首侍立,等待吩咐。
胥止扯了扯嘴角,露出无所谓的笑容,“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去告诉鬼域之王,要他找见破界珠,本座要亲自前往灵山。”
白栀!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