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为何在比试场上……”王林哑声道,他此刻连说话都难。
李慕婉目光汇聚在伤口处,全然无法注意到王林此刻情深的目光,他俯视时,看见李慕婉颤动的睫羽,也只能在心底柔情地唤一句“婉儿?”
终究是忍住没能开口。
“我就是想争一争。”李慕婉苦笑一声,沾了血的湿帕浸入盆里,眼眶盘旋许久的水雾汇成洪流。
王林阖上眼。
李慕婉起身背过闭目的王林,泪珠滴入血水里。
两百年来数次孤身奋战,今又有人与自己奋战御敌固然值得欣慰,可她却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王林听出她的声音哽咽,心里难受,欲言又止。
李慕婉自身还有伤,只是没有王林那么致命。
她忍着疼,收起情绪。
“这些丹药有助你恢复修为,还有这是给你重新缝制的弟子服,以后你就不用再来我这里侍奉了。”李慕婉从储物袋拿出数样东西,背身去了窗台。
窗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王林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清风吹起她的长发,落日打入窗台,暖阳笼罩了那抹身影。
他险些看痴了,也只有李慕婉没注意时,他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去看她,哪怕是背影。
眼前的弟子服还有丹药落在掌心,修魔海的蛟龙皮甲,是除了娘以外,第一次有人给自己缝制衣裳,在这修真界的杀戮里,从未有人关心过自己是否会受伤。
李慕婉身影入了内室。
王林花了七日时间才恢复修为,李慕婉的琴声又起,只是这音律中蕴含了悲情和凄凉。
他总能在这南苑看见她抚琴的身影,每当这时,那奔波于修真界无止尽的艰辛,似乎寻到片刻宁静。
王林也曾静下心欣赏她的琴音,让自己毫无保留的沦陷在这片净土里。
只是那四百年的家仇时刻在提醒自己,他不能。
大仇未报,他一刻的安宁都不配享有。
琴音突止,李慕婉声音婉转,“你伤势养好,就回北庭去吧。”
“待双修大典之后,我便不再住南苑了,周林若是出关,往后你照顾好他和这南苑的灵草。”
“王林,你能做到的吧?”
王林从不会承诺无法完成的事。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那琴台之上摆放了一只玉葫芦。
王林瞅着落寞的背影,她的秀丝在风中舞动,连同那轻纱一块,把他的心神荡没了。
李慕婉重重叹了一息,起身往阁楼凉台去,视线所及是南苑这百年来她心血装点的景致。
窗外云卷云舒,李慕婉回眸一笑。
“王林,与你讲个故事吧。”
王林立在纱帘后,李慕婉抬袖开了帘子,风卷起轻纱。
“在云天宗百年来,没有能与我说话的人,周林是我弟子,却对我恭敬谦卑,他常与我请教丹道术法,却不敢过问我的私事。”
“你这人虽沉默寡言的,待人也算真挚。”
王林不解望着她,李慕婉又背回身,王林步入凉台,风把杂绪吹得更乱了。
“弟子惭愧。”
二人并立凉台,栏杆遮了半身,王林站得微后一些,正视前方时,眼角视线却一直笼着她身影。
“第一次见你时,你的声音,让我想起故人。两百年前,我在修魔海被一个修士追杀,是他数次救我性命,还安然无恙的把我送回师门。”
李慕婉娓娓道来,在回忆很久远的事,声音也变得绵长,“初识,他很凶,每次目光都让我害怕,但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王林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酸涩在心口盘旋。
“他叫马良,与你神情极为相似,就连说话语气,也如此。”李慕婉干笑一声。
“在那穷凶极恶的修魔海,我也曾为他拼过命,就如仙道大会的你一样,。”
“可我知道,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
王林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莫名心酸。不能言语的苦楚渗入四肢百骸。
“师祖所说之人,是于你很重要的人?”
李慕婉苦笑,“他会在救下我之后跟我说,带我去杀人。”
“你说好不好笑?别人都是去看风花雪月,而他却是带我去杀人。”
王林眸子一沉,咽了下喉咙,却始终面无表情。
“你也许不会明白,在那修魔海内的四年,是我这两百年的执念,”李慕婉拿起那只玉壶,“你可知这瓶里的是什么?”
那个玉壶,是两人分离前,王林赠送灵液的玉壶。
“忘川水。”王林道。
“是了,”李慕婉黯然神伤,“那日与你说的,忘川水之用,两百年杳无音讯,而今我也要嫁作他人。在双修大典之前,我要忘却之人,便是他。”
北庭,王林寝室内。
自打从南苑搬回来,他便一直心不在焉,压根无法凝神修炼。
许立国抱着柱子来回转圈,盯着那打坐的王林说:“主子,她要把你忘了,你快去相认啊。”
王林仍是紧闭双眼,脑中不断回荡李慕婉的话。
“我要忘却之人,便是他!”
“忘了他!”
“忘了那修魔海缘起的情意,忘了那终无归宿的情意。”
“两百年的执念,就此化作湮灭。”
“你走吧!”
这是李慕婉在南苑最后与自己说的话。
这些话仿若心魔不断击溃王林给自己笼起的城墙,他终于是无法看着她与别人双修。
“本尊!”
一声巨响从墨间石传出,本尊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