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春醒,凡人心门花儿一般悄悄开了,不想纠结与“踏青还是品茶”,后来总算全都实现。
脚步声越走越近,莫悬睁开眼,秋青白持一副耐心十足的表情停在那里,随即在莫悬近旁坐了下来。
莫悬看着他,他也紧紧看着莫悬,怪周山鸟雀飞得太远,呼吸在风声里隐匿,盯了一会儿,莫悬忽然感觉心慌得受不了,低头移开了视线。
秋青白仍然面不改色,看着莫悬的双眼眨了一下,说:“你听到了。”
听到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吗,莫悬什么都不敢让他知道。
“什么?”莫悬只得装作若无其事,扭头看他,紧张到咽口水,连着眨眼都不自然。
秋青白笑了一声,似乎也不大自然:“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介不介意,今晚过后一个月再去我那儿找我,我有件事情着急做,等一个月做完了,到时候再说什么都不迟。”
“好。”
莫悬稀里糊涂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却鬼使神差似的点头答应了他。
后来一整个下午,莫悬好像忘记了怎么平常地呼吸,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直到深夜睡去。
早晨被秋青白叫醒,像是在催说快快送他走,觉得怎么也不是滋味。恍惚间已经走到了荷塘边,秋青白看着他又强调一遍昨日的约定,莫悬却越想越不明白,这些从未有过的感觉,因为什么才促成了其中的来往。
莫悬闲下来请人在屋旁搭了个不高不矮的竹棚,砌灶时弄脏了一身衣服。想着快到夏天,去司花府要了几十棵栀子,莫悬只认得花,临走还问门下的童子,保证一定是栀子花的苗。来不及全部栽完,天又下雨,一时间院子里全是泥巴。
做完这些,一月的期限还剩下好几天,莫悬实在忍不住,暂且搁下种树的打算,偷摸着下了凡间。
风过荷塘还带着些凉,莫悬攀上院墙,看秋青白不在院子里,索性翻了进去。
趴过窗户又趴门,却哪里都不见秋青白,干脆推开门进去找,不见人,连近日来的气息都剩的不多。
他去哪儿了,会不会回了爹娘的身边,万一也没在呢……
还是问问隐骨吧,总不能隐骨都找不到他。
莫悬催动隐骨,问来秋青白似乎在山里,身边自然生长着一片梧桐树林,梧桐之息深远悠长,太阳光温热,洒在树边青苔上……秋青白呢,明明他就在那里,隐骨却为何看不到他?
莫悬这就赶去,隐骨再探,周围突然一阵模糊,所有感觉一下全被遮住,像有什么东西笼罩住秋青白,而将隐骨拒之门外。
这下真是不妙了,莫悬跟着隐骨的指引,费了些时间才到了这里,所见没有任何不同,秋青白就在这里,却无论用肉眼还是灵力都看不到他,难道是阵法或是结界,秋青白不小心被困了进去?
度鹤繁,度鹤繁肯定知道是为什么!
思绪到了取微殿,好在度鹤繁就在那里,不用再费周折去找。
事情原委告诉了度鹤繁,他道:“别着急,我这就来。”思绪便断了。
度鹤繁来时,太阳照着影子又偏了一寸,莫悬不敢妄动。
度鹤繁问他:“莫悬仙有没有感觉这里比别处冷上许多,好像才开春不久。”
倒没想到是这里环境变了,方才没有注意,这整片林子里都是这样,莫悬一抹脖子上的冷汗,以为是自己太急了:“是,好热!”
度鹤繁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钉子样的东西,随意擦擦之后钉进了土里,白浮里瞬间起雾,不久雾散,视线反而变得更清晰。
就在这片梧桐树林里,莫悬看到有人在走动,画面一闪,又转而成了屋舍,还有行道,柳树,小桥……人影之间莫悬看到了轻春,轻春之中藏着一个模糊的境地。
莫悬道:“这是什么?”
度鹤繁从土里拔出了地仪,起身仔细擦了擦粘在上面的土,重新收回了袖子里,才慢吞吞答道:“传说中的芙湖境。”
“芙湖境?就是那个一直在凡间漂泊的奇境?”
莫悬讶然。这个“芙湖境”是师父讲过的,当时听的不认真,徒记得它是个远古以来的境地,其中有天地四季,还有江河湖海,有时候经过的凡人会陷入其中,运气好的能出来,运气不好的只能一辈子留在那里,玉帝曾派人找寻办法将其关闭,但其中始终存在着凡人生灵,因此无法直接囚禁或毁去,只有为它覆上一层结界,任其流浪。
度鹤繁:“你的秋公子就在里面,想找他,进去找咯。”
“该怎么进去!?”不知道他在里面有没有危险,莫悬等不了,秋青白也等不了。
面前白浮如地裂一般撕开一条缝,里面是虚幻的白光雀影,度鹤繁从旁伸出手,莫悬被推进了缝里。
“别怕。”缝外传来度鹤繁的声音,裂缝关闭。
身体好轻,仿佛跌进了花池里,所触及的是花瓣香软,尘世间那些忧愁烦恼全都烟消云散。
莫悬好像一片羽毛轻飘落地,睁开眼,江南水乡俨然在野。
他站在一棵桃花树下,枝头花瓣留着昨夜的雨,露珠剔透,眼前的一切清澈无比。
桥那边有人在吹箫,春日箫声里走来一个人,这个人眉眼有些许傲然,黑眸亮如短夜的星辰,唇角是不为尘俗的笑。
无非是——满身云景处,扶枝错莲华。
陷入其中的秋青白有所不同了,料峭春寒,他却束一高马尾,轻衣结彩,好似就能看到哪家淑女被他拦住表白,怕是连二师弟见了都会打趣一声“俏秋郎”。
秋青白在莫悬注视下信步走了过来,枝头雨露被折动抖落,莫悬将它接过,握在手里。
他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多谢,鄙人寻的就是这几许春光。”
莫悬眨眼欣然,桃花淡香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