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引人注意,这么一喊,堂上堂下衙门外的几乎全看了过去,刘炎志抹着眼泪叫屈的场面更黯淡了光景。
他在“热闹”一事上,是舍得下功夫的,特意换下那身喜爱极了的云绸红线羽衣袍,手里什么折扇啊团扇啊玉如意的,一样也没拿,只舍不得冠边那朵红花,莫悬再将他与此前做一对比,简直滑稽上天了。
光一声“大人”,众人便等着看他接下来说些什么。
度鹤繁此刻装成个文人,四外瞥一眼,估计是觉得赚够了眼神,才终于在肖公子身边停下,说道起来:“大人,草民有证据……”
说着突然顿一顿,眼看漆大人又要拍着醒木发作,他便及时接着说:“草民有证据为肖老板证明。”
漆大人先是差点憋红了脸,险些气急,结果这人是来为肖公子讼冤的,堂下看客们便替漆大人气笑了。
“你讲。”大人说道。
度鹤繁便从袖子里拎出个纸袋子,指点两下,随后拆开油纸麻线,里外错落着包裹了起码三层,他道:“大人请看,此物乃是肖一览后厨的小酥肉,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用的也是肖一览后厨的油纸,绝非假冒。只需让肖一览自己尝一口,他若敢吃,分晓立见。”
完毕,他拖着那袋摊开的小酥肉,走过了三边人堆,一一给人瞧个仔细,果然有人认了出来,小声确定度鹤繁的说辞,等终于绕到了熟人面前,他甚至得意般一再强调:“瞧瞧。”
最后漆大人看过,便准度鹤繁的提议。肖公子捏了一块温热的小酥肉,只匆匆嚼了两下,咽下了肚,教看客们见识,这就是他肖一览自己炒出来的东西,这就是刘炎志声称的所谓下过药的东西。
可为何总有人不信。看客里又有一人出声,对度鹤繁怪气道:“大家都是人,我理解你诶!肖伯礼给你不少钱吧,劝你这外地人别挣黑心钱,小心下回你也去吃几年牢饭!”
幸好度鹤繁晓得怎么怼人,要是莫悬跳出来作证,怕就得呆愣在众人面前,脑袋空空了:“哦?你理解了呀,那在下一定要劝你节哀了,节哀呀!肖一览家这么一口塞牙缝的东西,居然吃死了你老爹老娘你那身怀六甲的糟糠妻,好可怕呀!你可千万离得远远的,一滴油都别沾到。”
度鹤繁此番说的快,给不了那人见缝拆话的机会,痛快。
原来对付这种情况,就不能去听对面具体说了什么,尽管怪气忘我,学到了。
那人被咒狠了,显然没料到,瞪着眼气急败坏,更连半张脸都发起了抖,恶指着度鹤繁说不出话来,却将一对老夫妻从衙门外扯了进来,一路扯到了肖公子面前。
那对老夫妻双双黑着脸,不怨被人扯着上公堂,都将手插袖管里别过头一言不发,场面一时奇怪。
那人火道:“就是……就是黑心钱!不信你问哪,你问他爹他娘!”
度鹤繁仍旧不输:“哦,哪儿啊?他爹他娘呢?快快去请啊。”
边上的老夫妻呼呼换气,老丈别过头来又别过头去,憋出这么一句:“反正我不是!”
老妇再补齐:“他肖伯礼早就不是我们老肖家的儿子!我们没这样的儿子!不收他的脏钱!”
啊呀,可千万不要打起来了,在公堂之上邻里面前,传出去多么丑的事。
肖公子跪下后没出一句辩解,当着这老夫妻的面,还是看向漆大人恳说道:“我肖一览自认从没做过错事,就如这名字一般,一览无余!你们要告,还请拿出证据来告,不然空口无凭,跟你们说的肖伯礼有何区别!”
漆大人闻此诚言,实在感动,捏了那块惊堂木再是一拍,便从眉宇间激荡出三尺骇浪,颇俱青天模样:“无理取闹!”
堂下众人当真没有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本官出资,肖一览经营,倘若再有人拿着那番说辞来诬告他,本官决不轻饶!退堂!”
说起京城,大人确是一位后来失意的达官,断起案来,大人确实有气魄。
于是乡民们看过一场热闹,四散而去。
原本是刘记老板来击鼓告屈,是半点没告成,还折了自己的信誉,落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下场。
今日成全了别人旧事重提,只可怜肖公子已然平反,却还要遭人指戳着脸诟病,莫悬都觉得莫名其妙。牢里待过几年,出来能有这般毅然的自持,真叫人佩服不已,别人佩不佩服不知道,反正莫悬是佩服的。
肖公子公堂上久久难平,度鹤繁人群中无影无踪,莫悬挨着秋青白走到衙门外,碰见刘记那夫妇两个徘徊门口小声抱怨:“哎哟,官商勾结呀,没天理了!”恰巧给莫悬听了去,还没道理呢。
想来漆大人甚感气愤,遣了衙役出来与秋青白,歉然今日无法与君再聚。
正好,莫悬跟他聚。
刚转了脸,怎么秋青白没看到,却见两个披褂大汉迎面撞了过来,毫不费力将莫悬撞倒在地。莫悬爬起来叹气:“三个都没长眼。”
可是听清大汉聊的什么,莫悬又打起了精神。
“听说李家老二昨天大清早发了‘前世财’,咱几个整好了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