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到了约定的地方。这里招牌上没有字,客人不多,见不到几桌三两成群,若是有两个人抬头不小心对视了,都只是客气地会意笑笑,不多说,再埋头做自己的事。
听说是东家肖公子亲自掌厨,味道很好。
两人走进去挑一挑位置,终于在角落坐了下来,不同于昨日在雨淋乡,这里面十分敞亮,或许因为昨日有雨,今日却是一个好太阳。
亦或肖公子将这里布置的挺特别,一块门帘都没有,客人一进来直觉得宽敞明亮,走两步更能见到后院是何等景色,不像饭店,倒像是间卖书的雅舍。
莫悬还发现,不管坐在哪桌,准能一眼将后院的清正寒酸一览无余。莫非正是这一点,成了别人口中那“勾引人心的法术”,时下无从得知。
实在安静过了头,至于三两人声便可以抓去人的心思。莫悬循声,是见两个人从后厨走出来,走前是一个小伙计,另一走后,教训前头的小伙计莫洒了东西,洒了也莫怕。两个系上一样的腰帷,却能一眼看出来许多区别,不止形貌,是连气质也大相径庭。
伙计看来只约莫十四五,笑颜谨色向着手里生怕洒了,细碎步子小心去见客人,做事不慌神色不忙;另一竟不像是个系腰帷的面相,他身上仿佛盖了一层伤色,眉眼间若有含多年蹉跎,不过儒雅稍稍遮过躬身屈颈,只是太难看出年岁几何。
此人让身,小伙计又进了后厨,他正扯了腰帷擦手,大概是要歇一歇活计,却一转身望见了角落里的莫悬和秋青白,便得再走来问客。
莫悬想着要吃些什么,毕竟才吃过糕,半饱不饿的。也搞不清为何,那人走过来,秋青白竟起身与他作揖,还口称:“肖公子。”
这位肖公子即定身回礼,莫悬看的仔细,他双颊远看是端正,近看却少肉,眼窝更深,确是沧桑了。秋青白先说肖公子新被平反,那就是他才养好了身体,长了些肉,所以有些微别扭。
肖公子问:“见谅,小店不会网鱼,没有配鱼肉,二位想吃些什么?”
那倒没关系。
“有没有……馄饨?”莫悬道。
肖公子点头,在伤色上笑道:“有,今早上刚包的,肉也新鲜。”
“我也吃馄饨。”秋青白附和。
肖公子即去后厨,从新起了锅烧水,他这里客人其实不算多,莫悬估计有许多是回头客,所以他尚算清闲的店家,连着小伙计也是不慌不忙的。
是该问问,这两个人状似老友,明明秋青白却说过素不相识,这才过去一天,怎么又是这样一个情况了。
“青白,你认识他呀?”
“不认识啊,只是知道他。”秋青白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将桌上两枚调羹仔细擦着,耐心解释道,“他当年是在县学里备考的生员,比我大了一两岁,人人传他博学广才,我也听说了,从别人那里借看过他的作文,确实很厉害。在听说他,就是有一年乡试,他一举考中解元,当然才名远扬,无人不知。”
秋青白擦干净了调羹,递了一枚与莫悬,不得不说,他很讲究。
这么一问,莫悬才知道这位肖公子从前有些什么供人传说的作为。他原来也是个才子,更是个运气惨淡的才子,得亏京城来了一位志存高远的漆大人,不然他后半辈子是出不来监牢了。
可惜了身背错案,害的他多年碰不了书卷,再踏不了仕途,可惜。
同样好在他还有一样手艺,养活了自己,不至于街头饿死,不至于黑山弃尸。
莫悬虽觉得那位漆大人有些无聊,却绝不能否认了这诸多事实,无聊归无聊,漆大人是好官,好官被贬,古今不止一例,怕不是遭奸人所害,怕不是君王不睁开眼来。
越想越远了,不过一走神,肖公子煮好两碗馄饨已经端上了桌,秋青白不打扰莫悬的冥想,就等着莫悬想完了回过神来,他再与莫悬一齐开动。
要问有哪点不好,剩一个吃快吃慢,莫悬这里方解决了半数,秋青白已然取了另一方帕子,吃干抹净了。这样一来,他等或不等,好像也没甚么区别。
一碗馄饨下肚,莫悬算是知道这肖公子究竟会的哪样“勾引人心的法术”了,不在于精,而在于诚。
是人家的馄饨吃不出二两肉,肖公子家一张馄饨皮里却满满当当的全是肉,一样的价钱一样的做法,怪不得能勾引人心呢。谅是别家抱怨,还舍不得学学他的,可不就赶走了客人。
莫悬这下吃撑了,走着消食跟秋青白回了家,刚在小凳上坐稳,看见墙沿那棵树边上探出颗脑袋,不用猜,一准是师父遣了三师弟来喊他回去清明殿。
于是和好友道了别,一入那白浮,三师弟却说是司册仙人来找,师父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司册仙人故作深沉,师父不好推说,才让三师弟下凡来了。